第788章
咔咔几声,用来束缚浮木的树皮绳,终于承受不住凌一川的体重,纷纷崩裂,木筏顿时散开,凌一川猝不及防地跌入水中。
阿德莉娅立刻游过去一把将其抱住,拽出水面。
“你还好吗?有没有呛到水?”
凌一川一脸郁闷地将手上断桨扔开,看了她一眼:“鲁鲁,你现在已经会关心我了,我很开心,但我们现在还是先别哔哔了,游过去再说!”
“鲁鲁是谁?”鲁鲁问。
凌一川怒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游过去!我知道了!”阿德莉娅小腰一拧,再次潜入水中,灵活而迅捷地向“终点线”冲刺。
在水里,菲尔普斯也快不过章鱼怪。
凌一川一愣,赶紧蓄了一大口气,鼓起全身最后的劲力,以自由泳的姿势向安全区冲刺。
轰隆隆……沉闷地阴雷声在头顶云层中响起。
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眼看着一场暴雨又要落下。
凌一川心中焦急,既担心身后的污染区追上来,又担心天气的变幻会影响自身的速度,结果短时间内过于用力,很快就将所剩无几的气力耗尽,速度就猛然提升了一下,然后便慢了下来。
夜色已经降临,天气不佳,看不到星月,便也没有光亮,越来越大的风浪,又让他的视线越发模糊。
凌一川的脑袋在水上浮沉,渐渐的,除了那条代表着安全区分界线的光带,什么也看不见了。
但那光带依旧很远。
没有溺过水的人,不会知道在水上的无力感。
尤其是在浩瀚无边的海上。
尤其是当你意识到,看着挺近的目标,距离你实际上还很远的时候。
如果是心智普通的人,这时基本上已经绝望无力,会放任自己沉入水中。
而凌一川依旧在往前扑腾。
哪怕因为气力消耗过度,肌肉无力,让动作变形了,却依旧在扑腾,身体并未沉入海里。
只是凌一川很快就发现,他一直盯着那条光带,那条在视野中浮沉不定的,代表着安全区的光带,并未拉近距离。
无论他怎么努力往前游,都没有拉进哪怕一丝一毫的距离。
甚至……
他好像离得越来越远了?
凌一川眯着眼睛,仰头往上看,大雨落下,砸在他的脸上……他眼睛眨也不眨。
在他身边的海水中,有些发光的鱼类和荧光水母纷纷冒了出来。
借它们的微光,凌一川看到了天上的浓云,正被大风推着往后移动。
他明白了。
因为起风了。
海水也在移动,他被裹挟着后退。
见过在跑步机上跑步的老鼠吗?见过在下行电梯上努力往前跑的小强吗?
凌一川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彼时的它们。
强烈的无力感终于袭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老婆面前认怂也不算丢人……凌一川用他那不算大的嗓门,有气无力地向前面喊了一声:
“鲁鲁!”
“救我!”
许是雷公妒羡,不愿成人之美,刚巧一道雷声袭来,将他的呼救声击得粉碎。
红光终于飞也似地奔来,将凌一川拥入怀中。
他陷在了污染区里。
……
阿德莉娅也被蔓延的红光追上了。
系统弹出提示:
【您所在的位置已是‘污染区域’,请尽快去往‘安全区’。】
【您的DNA正在被辐射攻击、篡改。】
【检测到您并不属于‘智人’族群……辐射效果已修正。】
【您的基因屏障正在被攻击,200秒后将发生第一次基因突变,发生有害突变的概率为50%】
200秒的倒计时,在她的视野上方浮现。
但阿德莉娅此时并不是很在乎这个,她突然浮出水面,发现作为分割线的光带近在眼前,可是……
凌一川呢?
她回过头,在波涛翻滚的海面上看到了茫茫多的海洋生物,却没有看到人。
意识深处的某种念头,让她骤然焦虑起来。
我把他弄丢了……丢在海里了……
她现在的记忆琐碎而有限,但她记得,凌一川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
几乎就像是本能一样,阿德莉娅让自己的精神力倾泻出去,像水般向前铺开,又像盲人的手一样,抚过摸过这片海域里的每一个生物……最后锁定了她要找的人。
哪怕安全区近在眼前,她也没有多看一眼,没有纠结一秒,确定了凌一川的位置后,她就再次一头扎入海中。
阿德莉娅也已经脱力了。
漆黑深沉的大海里,同时拥有人类和章鱼基因的褐红怪物,触手的推进动作变得越来越软绵绵的,似乎已经使不上劲。
她在水中睁大眼睛,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阿德莉娅听到自己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保护他,不惜一切地保护他。’
准确的说,那不是一个声音,而是许多声音叠在一起,层层叠叠,仿佛是有数以千万计的人在同时说话。
阿德莉娅的痛苦之情渐盛,她一边艰难地往前游动,一边用力地用双手摁着头,似乎想要将脑壳挤开,将脑子抓烂,以此缓解痛苦。
她眼前那些发光的海洋生物消失了,一个幻觉突兀的占据了她的视野。
那是一团有着病态色彩的烟雾,哪怕是幻觉,阿德莉娅似乎都闻到了一股难言的腐臭味。
烟雾凝结出了一张不对称的扭曲的人脸。
人脸对她说:
‘保护他,让他活到游戏的尾声。’
像是有一阵风吹过,烟雾顿时消散。
随后幻觉开始飞快的切换,每一帧都会出现一张陌生的脸……他们看起来并不像刚才那团诡异古怪的烟雾,更像是地球上普通的芸芸众生。
他们有的是锰古人种,有的像高加索人种,有的像混血……有缠绵病榻的老人,有蹒跚学步的孩童,有握着纸杯咖啡,匆匆赶路的都市白领,也有穿着登山服,手拄登山杖,正顶风攀爬的冒险家……
他们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场景中,突兀地扭过头来,瞪大双眸,用一种执拗的,病态的表情,迫切无比地说:
‘保护他!’
‘保护他!保护他!保护他!保护他!保护他!’
‘杀了祂!祂的意识必须死!’
‘保护他!保护他才能杀了祂!’
‘他很重要……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想起来了吗?你应该想起来!’
‘想起来……想起来……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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