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过往回忆（二）

　　方舒缇释然的吐出一口气，而后继续讲述着。

　　“我记得啊……那一天，我刚刚服侍完了一个有些官职的大人，得了不少赏钱，正在自己的房间哼着小曲儿高兴着。

　　却不想，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我的房间角落传来，当时啊，可把我给吓坏了！

　　呵呵，后来我才看到了，是扮着男装的七娘。

　　那时候的七娘，眉眼之间没有一丝愁思，看着像是一株山间之巅的青松，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目光。

　　哈哈，想起来也觉得很是搞笑，我当时……竟然有一见钟情的感觉！

　　后来啊，我与七娘逐渐相熟之后，才知道了七娘的女儿身份，可将我给羞臊了好长一段时日，不敢见七娘！”

　　凌思蕴听到方舒缇讲述的这一段，不禁有些莞尔，仿佛能透过方舒缇这有些自嘲的语气，看到自己的娘亲，和方舒缇那段美好的误会。

　　而后，凌思蕴似想起来什么，不由的出口问道，“方姨，那……我的娘亲，为什么会女扮男装出现在万花楼呢？”

　　对于有关自己娘亲的这一点，凌思蕴自然很是好奇，“难道……娘亲不怕被人发现吗？”

　　“所以说七娘呀，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也是一个非常有胆魄的女子。

　　实际上，若是一个不属于万花楼的姑娘，出现在万花楼，很容易被发现，而扮作男装之后，倒也更加方便行事。

　　至于……你的母亲为何会出现在万花楼，好像是因为，七娘她是在帮人寻找一位女子。

　　那位女子，据说被藏在了青楼之中，至于其中的具体事宜……我并不清楚。”

　　方舒缇看向凌思蕴，十分坦然的笑着，“我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已经非常美好，毕竟，我的才能不错，非常有潜力成为万花楼的花魁。

　　但是……与七娘相识的时间越长，我越是发现，自己只是一只被豢养的鸟雀，从小被主人驯服，完全没了反抗的想法。

　　所以，七娘一开始提出，想带我离开万花楼的时候，我是……极为不悦的。

　　直到……”

　　方舒缇很是感慨，轻轻一叹，  用自嘲的语气继续说道，“我虽然对当前的生活比较满意，但是，到了年龄之后，难免有了想要嫁人的冲动。

　　恰好……我遇到了一个愿意为我赎身的官人，许诺我，会将我纳为妾室，如果能够诞下儿子，还有可能抬我为妻……

　　呵呵，我当时是一股脑的想要抓住这个人给我的希望，却没想到，这个人……口蜜腹剑，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他所说的，妻子病重，命不久矣，无法生育，完全是假的！

　　而那人真正的打算，其实是见我颇有容貌，又有些才情，想要将我买下来好好调教，而后……送往外地，专供那群沆瀣一气的黑心狗官，尽情取乐！

　　我那时候啊……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听不进去七娘的劝告，反而与七娘大吵了一架。

　　后来，我被那人赎身，离开万花楼的时候，也没见到七娘来相送，那时候……我还以为，七娘定是恼怒我。

　　但……我那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心中……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期盼。”

　　听到这里，凌思蕴握着方舒缇得手，不禁紧了两分，眼中，也有了些担忧的神色。

　　方舒缇轻轻的拍了拍凌思蕴的手背，安慰的意味，十分明显，继续说道，

　　“直到……我被那人关进了一间守卫森严的宅院，见到了一群毫不留情得老婆子和守卫，在一次次毒打中，这才明白了……自己是从一条贼船，满心欢喜的跳入了一个更深的火坑！

　　我那时候悔恨啊，眼泪已经哭干，喉咙喊哑，也没人能够救我。

　　我那个时候才无比痛恨自己，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男人，与七娘大吵一架。”

　　凌思蕴听得出了神，竟然隐隐有些泪光，眼看要溢出眼眶。

　　方舒缇见状，很快结束了那一段黑暗的经历，转而面上带了些轻松的喜色，接着说道。

　　“就在我万念俱灰，想要自尽的时候，你的母亲，七娘，她出现了。

　　我记得非常清楚。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那个男人为了让我屈服、听话，故意带走了所有的取暖炉子，以及厚棉被子，只给我留了一床旧得发硬的破棉被。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决定要去死。

　　七娘，就是在这个时候，像天神一般从天而降。

　　她依然是扮作男装的模样，身上披着一件玄色披风，站在我的面前，如松如钟，脸上满是心疼。

　　我以为自己在梦中，以为自己已经冷得失了神志，或许已经到了濒死之际，这才会看到七娘出现在我的面前。

　　于是，我将自己内心的悔恨，一股脑的全讲给了七娘听，仿佛是在留下遗言一般，一边笑着一边哭着，想要将心中的遗憾，心中的愿望，在临死之前全盘托出，有所寄托。

　　当然……我后来被七娘带走了，以及七娘帮我重新获得了自由。

　　哈哈我，那一段啊，常被七娘用来调侃我。”

　　听到这里，凌思蕴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忽然之间，凌思蕴想到了什么，看向方舒缇的方向，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方姨，照你所说，那个男人不是替你赎了身吗？

　　那么……你的身契应该是在那个男人的手里吧，那我的娘亲……是怎么帮你重获自由的呢？”

　　也不怪凌思蕴会想到这个问题，毕竟凌致清身为县令，凌思蕴耳濡目染，也知道许多律法详细信息。

　　方舒缇十分赞赏的笑着看向凌思蕴，“皎皎，你很聪明，也很细心。

　　是的，我的身契本来在那个男人的手中，按照大耒国律法，身契转让的时候，还需要去官府备案。

　　那个男人赎我的时候，说的是要将我娶进门做妾，但实际上他是另有所谋，所以并没有着急去官府备案。

　　这也给了七娘一个机会。

　　于是，七娘就将我的身契，以及与万花楼赎身的契约偷了出来，然后，托人去官府备了案。

　　而七娘不知道是寻了什么人，帮忙去官府备案的时候，竟然将我的奴籍改了，从此以后，我便是一个良籍女子。

　　而我，也从“惠香”，变成了方舒缇。”

　　方舒缇所说的这些故事，是凌思蕴从未听过的。

　　凌致清不告诉凌思蕴，是为了让凌思蕴远离纷争。

　　以前，方舒缇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而此时，凌思蕴已经身处京都，现在即将与七娘的姐妹们相见，自然还是得讲的些相关的过往，嚷凌思蕴不至于两眼一黑。

　　所以，凌思蕴此刻的心情，既复杂，又惊叹。

　　没想到……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竟然是一个如此令人着迷的女子！

　　方舒缇看到了凌思蕴脸上的复杂神色，接着说道，“后来，我便帮着七娘，游走各处，寻找那名女子。

　　在寻找的过程中，我们又不断解救了许多身世可怜的姐妹。

　　祁飞鹭，占暖暖……

　　皎皎，今天晚上，你便会亲眼看其中一些人，能够亲身体会到被你的母亲拯救的这些身世可怜的女子，如今过的是如何恣意而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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