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女掌柜

　　凌思蕴怀着好奇和忐忑的心情，缓缓推开面前半掩着的木门。

　　屋内有一股极其淡雅的熏香，抬眼望去，果然是书房。

　　只不过，这屋子还有内室，想必是掌柜的卧榻处。

　　从外边感受不到，走近之后才发现，书房很大。有好几个比人还高的木柜，上边儿放着书籍和各种账册。

　　幽香袅袅，屋内没见人，只有内室传来些许轻微的翻找东西的声音。

　　凌思蕴闭着双眼，使劲嗅了一口这淡淡的香味，凝神聚气的在脑中仔细分辨这个味道，好像是……白梅香味？！

　　“可喜欢？”

　　一道含笑的声音，从凌思蕴的背后传来，将她的思绪拉回。

　　“掌柜好……”，凌思蕴睁开眼睛蓦然回头，却发现掌柜的竟然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子，估摸着也没有比自己大太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摸样。

　　凌思蕴这一愣倒是惹得这年轻的掌柜悠然一笑。女掌柜轻轻挑了挑眉，语气中的笑意愈发明显，轻轻走到小窗前的桌边，将手中的瓷罐放在桌上，温和的对凌思蕴道，“姑娘可识得这香是什么？来这儿坐吧！”

　　凌思蕴这才收起心神，“像是雪地里初开的白梅，远远飘过来的香味。”

　　说罢，凌思蕴快步走到桌边，随着女掌柜的指引坐下。而后微微低头，不好意思的道，“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掌柜是个年轻漂亮的姐姐。”

　　女掌柜听到凌思蕴的回答，抿唇笑着点点头。又听到凌思蕴的“道歉”，“噗嗤”一声不由得笑出声，打趣道，“你这个小丫头还挺有意思的，几岁了？”

　　“我十四了！”凌思蕴见掌柜并不恼，放心下来，抬头看向她又补充道，“明年春天就十五了。”

　　“哦，那比我小三岁。”声音淡淡的，并不显得亲近倒也不清冷。

　　凌思蕴这才看清对面女掌柜的模样。

　　她那华润细腻的腕间，松松的戴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白玉镯；玉白色纤细手指宛如水葱，呈兰花状捏着一只深褐色的竹制茶则，优雅的从景泰蓝掐丝茶叶罐中取出茶叶，轻轻移动茶则将茶叶放在纯白色茶盏中。而后，明亮清澈的眸子看向泥炉上，那只冒着白色烟气的银瓶，等待水沸腾。

　　虽然已过及笄之年，但是并未梳妇人髻；衣裳的质地轻薄、颜色是淡雅的浅醹醁，一看就不是能在裕丰镇买到的料子，恐怕只有繁华富庶之地才能消费得起的衣料。

　　她的皮肤光滑细腻，施着淡淡的脂粉，嘴唇点着如芍药般艳丽的口脂。但这样明媚鲜艳的颜色，在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浮夸做作的感觉，反而显得淡雅协调。

　　年轻的掌柜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深入骨髓的教养和优雅自得的气度，虽然不像公主姜婉盈身上那般的尊贵摄人，但凌思蕴瞬间肯定，眼前这个女掌柜绝非平常人家的女子。

　　在凌思蕴打量女掌柜的同时，女掌柜也在悄悄地打量凌思蕴。

　　此刻，凌思蕴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是眉眼清秀举止得体，甚至看到屋内的陈设和泡茶的器具时，也只是闪过一丝赞叹并一丝失礼。

　　所以，女掌柜并未因为凌思蕴的穿着有任何轻视，已然在心中暗暗肯定了凌思蕴的教养。

　　同心镯这信物，虽然可以在茂德钱庄蓄银、兑银，却还是需要验证手持信物之人的身份，这就需要考验掌柜的眼力了。

　　方舒媞交给凌思蕴的同心镯，本来是为了去飞渺岛请求瑛姑庇护，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方舒媞还是嘱咐了凌思蕴，若是路途需要，她可以拿着同心镯去茂德钱庄兑银子。

　　银瓶中的水终于烧开，急促的喷洒白色的烟雾。只见女掌柜拾起一张半干的帕子垫在把手处，提起银瓶，轻盈的往茶盏中注水。

　　茶叶翻滚，茶香四溢，清雅脱俗，与屋内的香气平分秋色。

　　年轻的掌柜，将茶盏推到放在凌思蕴的眼前，示意她品尝。

　　眼见掌柜并不着急兑银之事，凌思蕴也颇想品尝一番眼前的茶，可想到孟无惑和卫南还在外等候，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你还有同伴一起来的？别担心，伙计会好生招待的。”

　　一见女掌柜这细致的察言观色的本领，凌思蕴不由得暗暗吃惊，也微微一笑，安心下来。只见她轻轻地托起茶盏，揭开茶盖，一股清新的梅香似裹挟着冷冽的雪风，悠悠地钻进凌思蕴的鼻尖。

　　“嗯？”

　　凌思蕴倍感好奇，往茶盏中看去。

　　洁白无暇的茶盏中，只有宛如雀舌般的绿茶尖，完全没有梅花的身影，为何会有这么浓厚的梅花香？

　　这香味不似熏香那般清淡，细细嗅探可见十分浓郁的腊梅香。

　　凌思蕴抬头看向对面的女子，只见她正在专心品茶，便不欲打断，也将茶盏送到嘴边，浅浅啜饮了一口。

　　茶水甘甜温润，梅香在唇齿和鼻尖萦绕，再与屋内淡淡的梅香互相交融，令人不禁感觉仿佛能闻到数九寒天中开放的梅花香，但身体却处于温暖如春的四级。

　　这种身体和心灵的碰撞感，让凌思蕴大为惊叹。

　　“这茶，好绝妙！”凌思蕴不禁赞叹，心中也感慨眼前的这女掌柜好生会享受，若是白潺湲在的话，定能与她亲切地谈论一番风雅。

　　想到白潺湲，凌思蕴记起濯心居的点心，心中不免可惜。若是能配上水芸糕，想一想那荷花做的糕点和梅花香味的热茶一起搭配着，再听琴师来一曲《云水禅心》，那该是怎样极致的感受！

　　可惜了！

　　没想到，凌思蕴心中的种种情绪变化，在她的脸上表露无遗。

　　“姑娘……为何是这般神情？”年轻的掌柜心中不满又好奇，淡淡的问道，“是我这茶……不好吗？”

　　“并不是。”凌思蕴放下茶盏轻声道，“掌柜这茶极好，与熏香也搭配得当。我只是想起家乡的水芸糕，那水芸糕有荷香馥郁清雅可口，我想着若是配上掌柜这梅香四溢的茶，定然是极好的！若是还能来一曲《云水禅心》，必能令人心旷神怡。”

　　“哦？”

　　年轻的掌柜轻轻挑眉，看向眼前这个打扮寒酸的姑娘。

　　她今日拿出来的这茶可是费了心思的。

　　泡茶的水是数九寒天从梅花上取来的雪水，然后存在瓷罐中埋进土里保存。而茶，是用数量众多的腊梅花仔细熏制过的，所以不见梅花却有梅花馥郁香。

　　女掌柜料想这般高雅的茶水，必定能让凌思蕴惊叹不已，不想这小姑娘竟然还想着点心和琴音，倒是令人惊奇，也不禁好奇起来，究竟是哪里的点心，竟能与她的寒梅冷白茶相提并论？难道眼前这女子是个落难的富家小姐？还是权势之家的千金？

　　女掌柜试探的问道，“是……姑娘自家厨娘做的？”

　　“那倒不是。”凌思蕴莞尔一笑，简单的介绍起濯心居和白潺湲，“干娘是个极爱风雅的女子，而且心思精巧，在丹岩县可算是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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