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静待开场戏中戏
牛头山奇峰险峻,易守难攻。
山下一弯河水环绕,名唤无定河。
河水不算太深,最深处不过丈余,巧在河面宽绰,最宽的地方足有二三十丈。
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这也是青峰寨十多年长存的理由。
剿匪大军在河滩上安营扎寨,黑压压占据了一大片河滩。
丁惟继负手立于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望着前方出神。
丁颐景屏退众人,独自走上前,拱手行礼,请示道:“父亲,接下来该如何安排?”
丁惟继头也没回,冷声道:“按照原计划行事。”
昨晚跟麻九通过气,原计划里应外合,杀崔石和刘望蜀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刚才席间崔石那番话,让丁颐景心里七上八下,没了主意。
原以为姚云熙只是姚氏孤女,丁颐景怀揣着锄强扶弱,英雄救美的初衷,想要帮她。此番目的出于本能,还有一重,他想把宋星桥给比下去。
可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靖王遗孤。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不仅勾连了上一代恩怨,还掺杂了皇室纷争。
丁颐景从小冷静自持,很少为了私情冲动鲁莽,不顾生死。
如此大事当前,他必是要衡量再三,才能下定决心。
原以为自己可以轻轻松松赢过那个穷书生,却不料,老天爷给出难题。
在女人和家庭前途之间,他自然会选择后者。
他的犹豫,让老父亲有些难堪。
丁惟继侧身瞥了儿子一眼,厉声问道:“怎么,你想言而无信?”
“父亲误会了,我只是……”他垂手长揖,苦口婆心道:“儿子只是觉得,咱们丁家走到现在不易,若是为了一个早逝的王爷,还有一桩陈年旧案,得罪了当朝权贵,有些不合算。”
“你的担心,为父自然也曾想过,只是有些道理,你还年轻,并没有参透。”
“孩儿愚钝,还请父亲指教。”
丁惟继望着滔滔无定河,感慨道:“天下大道,至纯至简,就像这无定河水,深可触底,宽可触壁,总能看得见摸得着。
可这世上的人心,最是难测。因对方难测,你便改来改去吗?那这世上的麻烦事,岂不是亿万件也打不住了。
所以,至纯至简只有一点,那就是凭着自己良心行事,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不会后悔。”
“话是如此,可……父亲要求孩儿做个好人,若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咱们不是吃了大亏嘛。”
丁颐景笑笑,他这个年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是迷恋城府,把单纯率真误当作痴傻的年岁。
丁惟继望着前方,慢悠悠道:“十六年前,我也像你一样,焦躁迷茫,权衡再三,选择了一条捷径。我自认当初做的决定百分百正确,也认为后世必将能体谅我的难处。
当然,大部分人最后是体谅了我,可我却煎熬了十六年,一直到现在,想起当初的决定,都觉得后悔和遗憾。说明了什么,你知道吗?”
丁颐景自然明白,只是实话不好明说,他委婉道:“父亲多虑了,您治理河西军这些年,功勋有目共睹,不怕世人评说。”
“可贴在我身上的标签,趁虚而入,卖主求荣,也跟随了我许多年。”
年过半百的铁血汉子,两眼微微泛红。
他低头掩饰自己的激动,喃喃道:“我想揭掉它们,等到死去以后,后人再提起我时,会忍不住挑起大拇哥,而非嗤之以鼻。”
丁颐景有些惊讶,这念头父亲以前从未提起过。
却原来在他心里最深处,竟还有这样的执念。
他垂手肃立,拱手道:“孩儿遵从父亲的教诲,还请父亲明示,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父子俩抵头私语,远处大帐中,崔石望着他们的背影,啧了一声。
“密使大人,有何安排您尽管吩咐小的。”刘望蜀像一只哈巴狗,随时仰人鼻息,见缝插针,溜须拍马。
“既是剿匪,若不闻不问,上来便拿炮轰,是不是有些不大人道?”
崔石捏着嗓子问。
山上有金银,直接轰不得。
刘望蜀赔笑点头:“是有些不大人道,即便是在两军阵前,也该先互相通气,实在谈不拢时,方才开火的。”
“也是,那就派人上去谈一谈吧,看那帮土包子是个什么意思,若是想要诏安,不费一兵一卒,自然是好事。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为民除害,绝不手软。”
崔石掩嘴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吩咐道:“你和丁将军,这就上山谈判,探一探底细。”
刘望蜀原先还陪着笑,一听让他当前锋,立刻吓得变了脸色。
即便没上过战场,他也知道,前锋就等于炮灰。
崔石这个老东西,当真跟传言的一样,狡猾又狠毒,这是准备过河拆桥,想借刀灭了他呀。
推辞不过,他只得出门求助丁惟继。
这等马前卒的炮灰角色,派几个校尉过去意思意思就好了,没必要把一个将军一个州牧拉去填坑。
谁知,丁惟继二话没说,比了比手,这就要跟他一同上山去。
疯了,这些人都疯了。
刘望蜀心里破口大骂,却又推辞不过,被丁惟继的人监视着,登上了通往青峰寨的小船。
威虎堂前,麻九大马金刀坐在最高的座位上。
阳光斜照进来,他那张脸一半照得亮堂堂,一半隐在暗处。
以前从未细看,他左边眉毛上边,一道浅色的伤疤足有寸余,蜿蜒爬进了鬓间。
堂下黑压压,或坐或站,挤了数百名兄弟。
“大当家的,咱们怎么办呀?山脚下河西军足有两三千人,敌众我寡,咱们势弱啊。”
还未开始,便有人打退堂鼓。
“怕什么,牛头山易守难攻,他们就是来两三万,除非用火炮,否则绝对攻不上来。”
年轻不知底细的小伙子,豪言壮语脱口而出。
“依我看,咱们和河西军,倒也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闹得太凶,反倒给外人可乘之机。”
所谓外人,便是西北方向,蠢蠢欲动的几个番邦小部落。
要不是河西军雄狮一样镇守西北沿线,那些小贼们,早就瓜分蚕食,借机入侵了。
众说纷纭,没个准主意。
赵二爷急得抓心挠肝,催促道:“大当家的,有什么安排,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出来,咱们也好心里有底呀。”
麻九半眯的眼睛,缓缓抬起眼皮,环视堂下,他沉声道:“越是人多,越不能乱。咱们和河西军,远日无怨近日无愁,他们绝不会故意为难咱们。所以,眼下破局之道,唯有智取。”
“怎么个智取法?”赵二爷追问。
“这个嘛”,麻九咧嘴,笑了一下。
这是今日回到青峰寨之后,他第一次笑出来。
他一笑,堂下众人心里便有了底。
“大当家的只管吩咐,我们都听你的。”
“对,我们都听你的。”
麻九并未细说,抬头看了看天色,曼声道:“贵客即将临门,你们等我吩咐就是。”
话音未落,门外小厮脚步匆匆进来禀报:“启禀大当家的,河西军镇远将军,携州牧刘大人求见。”
“人在哪里?”
“寨下山门处。”
“既然贵客光临,那就请进来吧。”
麻九捋着自己的络腮胡,好整以暇,静等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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