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昔日恩情
顾淮舟走后,老太太将安知意支了出去,说是要和安父单独聊聊。这一聊就差不多到了中午最忙的时候。
安父从厨房出来时,面色铁青,看起来极为严肃。
安母与安知意看到了,也没敢问什么。
安知意猜,多半是关于顾淮舟成亲的问题。毕竟昨日安父的态度,仿佛要将安家所有的积蓄都花了一般。
安知意对安父的了解越来越深,对他的期望值也降低了不少。现在,她只希望,顾淮舟成亲以后,安父不会一门心思给他养家!
安父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回想着老太太说的话。
“老二,你该仔细想想了,顾淮舟那孩子姓什么?”
“知意是你闺女,亲生闺女。早知道你如今会因为一个养子,理不清事。当时你媳妇伤了身子时,我就应该让你休妻另娶,好歹不至于因着别人家的孩子委屈知意。”
“你昨日的言行,知意不曾说过,但店铺就这么大,你真当其他人瞎?”
“如今淮舟这孩子也是秀才了,成亲后更是应该自己想好自己的路。你答应恩人抚养他,如今已经将他教养的很好了。”
想到这些,安父就不自主的望向了安知意。从前觉得,知意喜欢淮舟,那么对淮舟好,也就是对知意好。
所以,他从未仔细想过,如果淮舟和知意不会成亲,那么他们家必然会变成三家人……
老太太的话点醒了他,他对知意确实有失偏颇。
是以,在中午忙完后,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安父就频频给安知意夹菜,叮嘱多吃些,注意身体云云。
这让安知意一时间有些无措,但很快调整过来了。毕竟安父对自己本来也是好的,只不过是在顾淮舟之下而已。
想到这,她面上恢复了平静。
安父看到了安知意表情的转变,心里有些愧疚了。
“知意,你跟爹出去走一趟吧。”安父饭后,叫着安知意出去了。
安知意没有问去哪里,只跟着安父走。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到了镇上的码头。
此时码头上的工人都在歇息,三三两两,有认识安家父女的,也打声招呼。
安知意终是没忍住,开了口。“爹,我们来这里作甚?”
“爹想问你点事儿。”安父踌躇地回道。
“您说。”安知意有些好奇,什么事要到这里来问。
“知意,你觉得我对淮舟,是不是很好?”安父斟酌地问了出来。
“嗯。”安知意轻轻点头,再没说话。
“那你可曾怨爹?”安父声音中有些颤抖。
安知意没回话,只摇摇头,眼睛望着其他地方。随后,轻轻问了一句:“爹,如果我是儿子,你还会如此嘛?”
“你怎么会这么想?”安父有些慌了,他觉得自己对闺女一直都是很好的。只不过近些日子,在处理养子的事儿上,有些糊涂。
“爹,您是想让我把从安居的银子,拿些出来,给他娶亲嘛?”安知意不想这样磨叽,直言道。
安父听到这句话,瞬时瞪大了眼睛,原来,自己在闺女的心里竟然是这样。
安知意看到安父这个表情,有些琢磨不透了。但到底是自己亲爹,她不想闹得那么难看。
“若爹觉得,我应该拿出些……”
“不用。”安父直接打断了安知意的话。“待淮舟成亲后,安家和顾家会变成两家。”
听着安知意这些话,安父开始理解老太太今日对自己说的。如果再坚持下去,那这个女儿怕是要对自己寒心了。
以往自己所有的考量,不都是期望顾淮舟有出息,能帮衬着闺女?怕自己百年后,闺女娘家无人,被欺负嘛。
“爹?”安知意却是有些不懂了。“女儿不是很懂。”
“你不喜欢淮舟。”安父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安知意和顾淮舟从小一起长大,她之前有多喜欢顾淮舟,再没人看得比他这个当父亲的清楚。
第一次,顾淮舟提出成亲时,安知意拒绝,安父以为是小姑娘家别扭。
昨日,顾淮舟又提,安父看得明白,她是真的不喜欢了。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从那场病……
“知意,你能告诉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才会不喜欢淮舟?”安父到此时仍旧有些不懂。安知意和顾淮舟成亲,是他觉得既能报恩、又能保证女儿幸福最好的方式。
“爹,是不是我一定要嫁给顾淮舟,你才不会为难,既能报恩,又能放心我?”安知意盯着安父,仿佛直接看透了他的心底。“我们家养了顾淮舟这么久,什么恩也报了,您怎么就放不开呢?”
“如果他顾淮舟是个值得的,女儿断不会说什么。可您自己看看,他真的值得?”
安知意不想再那么憋屈,一直顾及安父、安母的感受,对着顾淮舟束手束脚。
安父被安知意这一通话,问住了。回想起过往种种,这个养子,好似真的算不上值得。
“爹,如果,如果一定要让您在女儿和他之中,选择一个,您会怎么办?”这个问题安知意想问很久了。
“说什么傻话,爹当然是觉得你最重要。”安父赶紧回答道,声音都提高了两分。
听到这个答案,安知意的心仿佛落下了一般。
“知意,爹之前是不是做了好多让你不开心的事?”安父喃喃道。
安知意了解,其实安父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心思,他只是想兼顾而已。再者,他想维护自己的做父亲的权威。可他骨子里并不是个很强势的人,所以做起来才会别扭。
“爹有没有告诉你,淮舟他们家与我们家的事?”安父问道。
安知意挑眉,别说,自己活了两世,这个确实不知。
看着安知意好奇的小表情,安父失笑道。
“你本该有个哥哥的。”
“我和你娘成亲不足一年,她便有孕,原本是喜事。可你外祖父突发旧疾去了。你外祖母怕你娘受不了,也并未告知她。我知道后,偷偷去了你外祖家。”
“到底你娘还是知道了,彼时已经怀孕八个月,瞒着你奶奶,一个人回娘家。这山路本就不好走,她大着肚子,都没走到一半,就发作了。”
“你奶奶发现她不见,和你爷爷到处找,请人传了话给我。没法子,我匆匆安排了下,便瞒着你外婆离开去找人。”
“还好,有个夫人救了你娘,将她送到了镇上的医馆,还好心通知了你奶奶。你奶奶到时,孩子也生了,命也保住了。”
“不过,那个孩子……没能活下来。”
安父说到这里,语气哽咽,眼眸中泪光闪烁。安知意看着也有些难过。
“那个夫人是顾淮舟的娘?”安知意猜测到。
“嗯。她自称顾夫人,应当是淮舟的娘亲吧,淮舟那个时候不足两月,身边还有一个护卫,一个丫鬟。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后来,淮舟就是那个护卫送到我们家的,说是主家蒙难。他们这些做奴仆的,也是没法子,希望能看在夫人救了你娘的份上,善待于他。那个时候,你也就两三个月,大夫说,你娘怕是难再有孕。我想着收养了他也不错。”
“你娘也觉得,淮舟许就是上天派来的,让她能弥补那个孩子的缺失。”
以往,安知意不理解,安父和安母对顾淮舟的态度。上一世,也不曾问过这个问题。
易地而处,若她站在安父、安母的位置上,也会如此吧?
但是,恩情是恩情,这么多年,该还的早还了。便是上一世,安家对顾淮舟也是还清了的。
顾淮舟后来的所作所为,也该还。
“爹,您说的,我都懂。”安知意理解自己的爹娘。
“是爹、娘有些糊涂了,这些年,委屈你了。”安父一直认为,报恩是大事。但从未想到,自己报恩还拉着闺女吃了苦。
“爹,若是日后,顾淮舟做得不妥……”安知意想探探安父的心思。
“那便是安家没教好,爹也不会再惯着。”安父没太明白,但他觉得养子的不会惹出大问题。
“爹,若我说,他在酒楼是真心想坏我的名声,你会信吗?”安知意干脆说的再直白点。
“怕是不会吧。”
果然,安父是不相信顾淮舟是个差的。“如果是真的呢?”安知意不死心。
“那爹就给他捆起来,打一顿,然后再丢出去。以后,他便和安家没关系了。”安父觉得闺女是要自己拿出个态度来,干脆说道。
“爹,你可记着了。以后可不能偏帮他了。”安知意满足了。虽然只是假如,但安父能说到这个份上,也是不易。
“所以,闺女,别生爹气。”安父憨厚笑道。
“那不行,生气呢。昨日爹可凶得很,似要打我一般。”安知意故意道。
“那怎么会,爹怎么舍得打你,不过就是着急了。”安父赶紧解释道,生怕闺女害怕,误会自己。
“那爹昨日在想什么?”安知意问道。
安父有些不好意思,闷了好一会。说道:“觉得你越来越出息了,不听爹话了。所以才想着,借那个事儿压一压你的气焰。”
“噗。”这个答案让安知意不禁笑出了声。她想过安父许是重男轻女,许是觉得顾淮舟有出息……但她没想到,是这样。
是了,也许自己真的太钻牛角尖了。爹娘都是极好的人,自己不当以恶意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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