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回 书玉陌上遇萧郎
且说金珠留下来带着这半路撞到的人往张书玉的住处行来。大新街口到新清和坊本来没多远,没走几步路便已经到了。
金珠在前引路,那人跟在后边,上了扶梯,就见张书玉换了一身衣服,笑迷迷的立在楼门口道:“大少难得肯赏光来我这里,快快有请。”
那人到了此时,都还觉得心神荡漾,整个人都如云里雾里般的不真实。他今天真的是撞到了狗屎,啊呸,桃花运了,跌了一跤就跌出一朵桃花落在自己身上,这般的奇遇,他宁可天天跌跤!
张书玉拉着他的手进了大房间,亲手替他宽了马褂,推他坐下,方才问他的姓名。
这个人,原来就是那李子霄。
当下侍女奉过茶水瓜子,张书玉着实的应酬了他一番,当夜就摆了一个双台,闹到三更多方才散席。
自此一连几天,李子霄夜夜打牌,朝朝摆酒,闹得烟雾尘天。
按李子霄的意思,原本想要与张书玉深度合作,无奈张书玉虽是待他好,晚间却总是不肯留他,李子霄也不好意思开口。
其实说起来,这个李子霄也算是个人精,人情世故方面也是很老道的,就是在道儿上也是小有名气的,比那些没脑子的土鳖不知道要强出多少。但却是有一个毛病,只要见了女闾,就想拉着深度合作。不过他也不是那种能轻易就被耍被骗的,如果有人算计他,他也是不会客气的,而对那些要哭着喊着嫁给他的人,他也是不会动摇妥协。
不料再怎么精明的人,遇到自己生命中的劫,那是老天都帮不了你。这个李子霄一见了张书玉的面,就心不由己的神魂颠倒起来。
不得不佩服,四大金刚的的名头不是白叫的,除非她没瞧得上你,否则一旦被她们盯上,那就没个跑。这不,张书玉就盯上了李子霄,使出浑身解数,把个李子霄哄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一颗心都黏在了张书玉的身上,扣都扣不掉的那种。
而张书玉也不是白给的,欲擒故纵的伎俩玩儿的是炉火纯青。平日里打情骂俏,你侬我侬,把那一晚美味的汤在李子霄嘴边晃来晃去,可就是让他看得到吃不到,心如猫挠。做为吃货,想象一下,一碗地球上都罕见的绝世美味放在你面前,然后人家跟逗小宠物般,马上要吃到嘴了,突然又拿远了,让你看得见吃不着;然后等你心灰意冷认命的时候,那碗美味又送到你的嘴边,你刚一张嘴,碗又飞了。哎呦我去,这颗小心肝呀,发火不是,不发火也不是,世上还有比这个更苦逼的吗!
这一天,李子霄在自己的票号里头刚刚起身,还未梳洗。
张书玉要笼络李子霄的心,起了一个大早,打扮得花枝招展,丰态娇娆,带了一个丫鬟,坐了轿子竟直到李子霄的票号里来。
张书玉由李子霄的下人引进房内,笑盈盈的叫了一声。
李子霄见了张书玉来真是喜出望外,连忙叫她坐下。
只听得张书玉道:“李大人,你这是刚刚起来吗?可是昨天晚上太辛苦了?”
李子霄听了一呆道:“我除了打牌吃酒,没有别的事情,我有什么辛苦的?”
张书玉掩口笑道:“不是呀,想是昨天晚上你到了你的红颜知己那里,晚上定然是玩儿的尽兴的,自然辛苦,所以今早起来得晚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说着又低声问道:“李大人我说得可对吗?”
李子霄听了笑道:“你这说话甚是奇怪,我昨晚若真的是住在相好的院中,现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回来?况且我在上海除了你,哪里还有什么相好?倒是不知道你这话从何说起。”
张书玉面上一红道:“我哪里有这样的福气能得你大少的垂怜。”说着就给了李子霄一个电眼。
李子霄被她的一个电眼电得浑身每个细胞都开始荡漾了,就连每个神经元都荡漾得成了浆糊,大有在云里雾里,脚踩在张书玉牌的云彩上飘飘荡荡的感觉,一霎时竟然是忘了今昔是何夕了。
张书玉见了他这般反应,自然是满心欢喜,叫了李子霄几声,才把他的魂儿给叫了回来。
李子霄有些尴尬,连忙去了脸盆架子前,一面洗脸,一面和张书玉天南地北的闲谈。
张书玉又见李子霄的头发蓬散了,便问他要出梳具来,要给他梳头。
李子霄说道:“书玉先生这般的头牌花魁来给我打辫子,真是不敢当啊。”
张书玉听了,对着那个侍女道:“你听听,说的可真好听。”又向李子霄道:“李大人委实不要这般客气,我不过是给你梳梳头,结条辫子罢了,你就要如此客气,照你这般的客气法儿,可真就……”
张书玉说到此间,粉颊低垂,含羞微笑的不往下说了。
李子霄有点着急,这说半句留半句的,存心让他的小心肝落不了地,逼着问道:“你这说话半吞半吐的,生生的让人着急。”
张书玉又嫣然一笑,接下去道:“你呀,”拿着梳子的手柄在李子霄的额头上点了一点,“客气不过来了哦。”
李子霄听了这两句话儿,真是如喝了一大洗澡捅的蜂蜜再泡个蜜汁浴,那是从里到外的甜。
当下张书玉和给李子霄打了一条辫子,李子霄又留她在票号里头吃饭,张书玉一口应允,并不推辞。
李子霄也是个老于此道的人,如果女闾肯给客人面子留下了吃饭,就说明俩人有进一步深度合作的可能,让李子霄如何不兴奋激动。
当下李子霄便叫当差的去关照厨房,叫他们多添几样菜来。
当差的去不多时,饭菜便摆了上来。厨房的效率也的确是够高效的,本来是六碗饭菜,如今有了客人,添了四个热炒,四只荤盆,另外又拿上来一壶绍酒。
李子霄便让张书玉坐下,两人对酌起来,那菜虽是不多几样,却做得甚是精致。
张书玉竟也不客气,喝了几杯酒,又吃了一碗饭。
因为李子霄的酒量颇好,张书玉亲自给他斟酒,李子霄今天这顿饭吃的很是尽兴,毕竟有红袖添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当差的端上一盆水来,侍女拿出带来的镜匣放在桌上,张书玉对着镜子略略的添些脂粉,又揩了一把脸;回头过来,见李子霄恰好吃完了饭正要洗脸,张书玉便亲手绞了***巾,走过去和李子霄并肩一坐,一手搭着他的肩头,一手拿着手巾给他搽脸。
李子霄只闻得一阵脂粉的香气在那手巾上直透出来,一直钻到他的小心肝里,就跟带着小钩子一般一勾一勾的,让他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
张书玉又向他笑道:“我做了这许多年的生意,还从来不曾在客人那里吃过饭。如今你李大人的好意,我不好不答应,不过说起来,还是你李大人的面子,要是换了别人,我是万万不肯答应的。”
李子霄听了更是欢喜。
张书玉和他说说笑笑,甚是投机。直到傍晚时分,张书玉还是坐着不走。李子霄暗暗诧异,问她可有什么话说。
张书玉佯嗔道:“没什么事,就不能在你这坐了吗?李大人莫不是嫌弃我了?”
正在还要说下去的时候,就见张书玉的伙计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沓子的局票递与丫鬟手中,又说了一遍,无非是姓张的叫到聚丰园,姓李的叫到金谷春,要叫张书玉早些回去。
张书玉故意皱着眉头道:“都是些不打紧的,你且回了他们吧。”转过头来又回头向李子霄道:“这些个客人真是讨厌,我今儿难得有心情来你这和你聊聊天,心里觉得很是爽快,偏偏这些人不叫人消停,叫叫叫的,叫什么堂差。说来说去,我也是自家辛苦自家知,这碗堂子饭熬的是自家的身体,我也是身不由己,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啊。”说着竟然是满脸悲苦之色,让人不免同情。
李子霄倒是解劝了张书玉一番。
又坐了一会儿,张书玉并不想走,院中接连来了两个伙计,说叫局的催过了两回,又有两起客人坐在房内等她回去。
张书玉听了把头一转道:“这些人这是催命呢,这翻来覆去的催,真真的让人不喜。”
伙计听了不敢开口,倒是李子霄看了过意不去,便对张书玉道:“你院中既然有客人,又要出局,我看你还是回去应酬客人吧,这里也没什么打紧的事情,不要脱了局,得罪了客人,要是闹些闲话来,叫我心上怎么过意得去?”
张书玉听李子霄叫他回去,斜了他一个白眼,嗔道:“你这是要赶我走吗?我是好心来看看你,不惜都要得罪客人了,你非但不领情,还要赶我走,你可真是个好的。说老实话,那些个客人,我本来就不喜应酬的,即便是脱了局也没啥大不了的。但是如果是你李大人叫我的局,我说什么都不会怠慢的,那些个客人,怎生比的李大人的面子,李大人可是明白吗?”
李子霄见张书玉这般说得天花乱坠,就好像自己成了她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一霎时小心肝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可以说,张书玉此行是成功的。
正是:碧城十二,相思六曲之屏;金粉三千,云雨前身之梦。
各位吃瓜群众,张书玉如此费尽心机的吊着李子霄,到底要干什么?下回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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