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回 入骨相思知不知
且说章秋谷自从在张园见到了那位伍小姐,便是一见倾心,不过这回,这颗小玻璃心倾的幅度太大,这一得瑟,就把整个儿的小玻璃心都给倾倒到人家的碗里了。
而这位伍小姐,本来是个淑静的性子,平日里并不太出门,这一日却刚巧在张园遇着了章秋谷。
伍小姐见了章秋谷玉树临风,风神俊朗,俊眉修眼,顾盼神飞。平日间从没有见过这般俊朗的男子,不由得就多看了几眼,很是欣赏。又见章秋谷同陈文仙两个人在一起,好似那珊瑚连理,玉树交枝;一个丰彩照人,一个容光飞舞,真真的是一对儿璧人。纵然是画,怕也是画不出如此出色的人物,是以暗自称赞这两个人的风采。所以,她不过就是用一种欣赏的眼光,多看了他们几眼。
及至章秋谷自己拉着马车,在她的马车前后左右兜了一个圈儿,又连连的朝着伍小姐飞媚眼。伍小姐是个绝世聪明的人,哪有不领会的道理,不由得对着章秋谷一笑,觉得这个人很是滑稽,自己身边有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还要去撩拨别人,而他身边的那个美人儿居然一脸的平静,看着就有些怪异和好笑。
直到马车已经到了人寿里门口,伍小姐同舅太太差不多将要走进大门,回过头来,还看见章秋谷远远的跟在后面。
伍小姐心上虽然明白,不过觉得这个人看着好看,却不免有些呆头呆脑的,想来也是个登徒子,也只是把他当个笑话罢了,却并没有生出什么念头。
倒是这位舅太太见了章秋谷这样的一个人物,未免动了心思,恨不得一口咬了下去,可又不能对伍小姐说,很是郁闷。
章秋谷自从知道了这些消息,便梦想着要做个跳粉墙的张君瑞,把那个伍小姐当做西厢待月的崔莺莺。无奈这里却没有个传书递柬的红娘,缺了这样一个重要的角色,这出戏还如何唱得成!
一连在伍小姐家门外徘徊了几天,不要说没有见着伍小姐的面,就是伍小姐的声音都没有听见一丝,找不出一点空子可钻。想要就此算了,忘了这件事,无奈小玻璃心丢到了她那里,怎么都收不回来,这可怎生是好。自从小玻璃心丢了之后,这几天是茶不思,饭不香,好像陷入了伍小姐编织的幻境之中,到处都是她的影子,淑雅的,恬静的,妩媚的,妖娆的,各种姿态,各种表情,折磨得他痛并快乐着。
其实章秋谷自己也很是不解,他自认阅女无数,自诩是风月场上的大咖,怎么会如刚出茅庐的青涩小生一般,得了相思病。
是的,相思病!
又是如此这般地去伍小姐家门外守了几日,依然找不到任何门路,没奈何只得败兴而归,无精打彩的在公馆里恹恹地挨日子,就连花酒都不去喝了,几次拒绝了辛修甫等人的邀请,只是推说自己身子不舒服。
陈文仙是看在眼里,又喜又忧。喜的是他不出去花天酒地,夜不归宿了;忧的是,他不出去,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更大的麻烦!
不错,麻烦!陈文仙不知道,这件事的发展走向如何,她又能做什么。
章秋谷在家里恹恹闷闷的过了几天,当真发寒发热的生起病来。
陈文仙吓坏了,尽心尽力地服侍他。
过了两三天,章秋谷觉得好些,早上起来吃过一碗荷叶粥,和陈文仙闲聊着。
陈文仙趁势调侃他道:“你也算是久浸花丛,自诩是个洒脱的汉子,拿得起放得下,如今怎么就这般作践自己?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章秋谷也很是不能理解自己的怪异举动,说道:“说实话,我也很疑惑自己,怎么会无端端的害起了单相思,只是心思却不知怎的不受自己的控制,总是放她不下,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正说着,只见下人来报阿七来给送花了,陈文仙便下楼来到大堂。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正站在那里,穿着一身淡湖色洋纱衫裤,上身衬着一件杨妃色汗衫,梳着一条乌光漆黑的油松大辫,一双天然脚穿着一双皮鞋,好像个女学生的打扮。倒是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一张圆圆的脸儿,不施脂粉,非常素净。手里头拿着一个筠篮,篮里头装着无数的鲜花,香风扑鼻。原来是卖花的阿七,因为经常来给陈文仙送花,比较熟悉。
阿七对着陈文仙行了礼道:“奶奶,今天要买些花不要?”
陈文仙素来是最爱花的,便拣了一个茉莉花球和一条茉莉花条,又拣了几株珠兰,几株白兰花。
阿七是个话痨,平日里过来卖了花,也会和陈文仙闲聊一会儿,讲些天南地北的见闻,因为她经常走街串巷的,知道的比较多,陈文仙也喜欢和她闲聊,知道些外面的人文趣事。
只是今天,陈文仙和她闲聊了几句,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粉颊上出现两个浅浅的酒涡,让阿七稍等,自己起身上楼来到卧房,走到床边,附身在章秋谷的耳边说了几句。章秋谷登时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陈文仙复又下楼,让阿七坐下,自己坐在阿七的对面,问她道:“你在这里卖花,新马路一带公馆里头的花,都是你送的吗?”
阿七道:“是呀。这里新马路附近几个有名的大公馆,什么姨太太、少奶奶、小姐头上戴的,家里用的,都是我一个人送去的。有时自己园里出的花还不够分呢。”
陈文仙听了心中一动,便又问道:“人寿里有一家伍公馆,你可知道吗?”
阿七笑道:“他家的大小姐,可是我的老主顾呢,我几乎天天都要给她送去的。”
陈文仙听了便是心中有数了,不动声色地天南地北又聊了一会儿,便打发了阿七出去,也约好明天要的花,并让她明天过来一并结账。
陈文仙上楼来到卧房。
章秋谷半靠在床头,见陈文仙进来,迫不及待地问:“怎样?她怎么说?”
陈文仙微微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又显现出来:“她与那个伍小姐很熟。只是要传递消息,怕是还要好好设计一番才行。这个阿七,我经常在她那买花,还算是有些了解,不给她些好处,平白的,她是不会帮忙的。”
章秋谷点头道:“这个自然。你且说说,这个阿七究竟什么来历。”
陈文仙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阿七的母亲早亡,她还有父亲和一个哥哥,都是烟鬼,家里只靠她一个人赚钱,说来也是个命苦的。只是她一个小姑娘走街串巷的卖花,免不得会有些危险,一来二去,她也就渐渐的沦为了暗娼。”顿了一顿又说道,“她身上有股怪味儿,即使是花香遮着,也还是能闻出来的。”
章秋谷狠狠地皱了皱眉头。章秋谷虽然花心,却也是很挑剔的,如果人不干净,再美的美人儿也失了味道。
而陈文仙的话,也不是随便说的,包括后面扔坐垫的动作,无一不是隐晦地做给章秋谷看的。自己的夫君是个什么性子,她比任何人都了解!
说是不吃醋,怎么可能!只是,对于吃醋的处理方式,各人自有方法,而陈文仙的做法,无疑是聪明的。
第二天上午,阿七又来了,仍然是陈文仙接待的她。着重问了她家中的现状,不意外地勾起了阿七的伤心事,阿七有些悲戚地说到:“本来平日里卖花勉强能维持生计,可是前几天父亲病了,我都不知道要去那里弄钱给他看病。”说着,便是流下泪来,“都已经这样了,还要吸鸦片,我……。”说不下去了,阿七拿出帕子捂住了脸,拼命地压抑着。
陈文仙也是一声叹息。
章秋谷从楼上走下来,阿七连忙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恭敬地给他行礼,叫了声“二少”。章秋谷摆摆手,让她坐下,问道:“你父亲得的什么病?”
阿七有些怯怯的,低声答道:“是肺疾,咳得厉害,请郎中看了,开了药也不见好,反而更厉害了。郎中说最好能请西洋医生看看。可是我们这样的人家……。”
章秋谷没说话。
陈文仙接口道:“我们有件小事想请你帮个忙,事情办成了,我们给你一笔酬劳,足够你父亲看洋医了,不知你可愿意?”
阿七眼睛一亮,急切地问道:“是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忙。”
陈文仙与章秋谷相视一笑,陈文仙便站起身到阿七的身边,附身低声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阿七很是迟疑,没有爽快答应。陈文仙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阿七想了想,点点头。
陈文仙拿出一张五十块钱的钞票交给阿七说道:“除了结的账钱,剩下的给你父亲看病吧,事情办妥了,我自然还有重谢。”
五十块钱,对于她们这样的平头小百姓,已经是不菲的财富了。阿七连忙接过钱,千恩万谢的,并表示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的,让他们等自己的消息。
阿七走后,陈文仙叫来下人,把阿七坐过的椅子上的垫子给扔了出去。以前阿七来,虽然也会和陈文仙聊上一会儿,陈文仙却是从来不让她坐下的。
章秋谷一笑,并未多言。二人携手上楼回到卧房。
陈文仙帮着章秋谷去搞小三,还有这样的女人吗?简直是可以用“伟大”来形容了,男人要是娶了这样的老婆,是不是能美出大鼻涕泡来?有没有想学几招回家调教一二的?下回有妙招奉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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