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服软
顾凤寻对他招招手,凌寒只当没看见,侧身生气的样子让顾凤寻越发的笑得开怀,过去拉拉他,道:“能联姻的,又不是只有陛下一人,您忘了,还有晋王啊。”
凌寒一愣,转过身来道:“晋王?他才十二岁!”
顾凤寻斜睨了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道:“陛下以为联姻是容易的事?先得给秦国递话,再等秦国回复,这一来一去,单是初初议定,就不是三五个月能成事的,然后还有各种利益交换,明里暗里官面私下各过其招,拖个一两年更是寻常,等到联姻之事抬到明面上,公告天下时,至少三年,那时晋王都十五岁了,陛下可记得自己何时娶亲的?”
凌寒顿时心里一虚,辩解道:“那时朕已经远避越国,那桩亲事是叔父做主,迎亲时朕也没有出面……”
所以不能当真啊,何况韩王妃都让他打发回越国了,怎么顾凤寻还在计较这个。不过那时候他也确实是十五六岁,这个年纪成亲,早是早了点,但也多的是,尤其是子嗣单薄的人家,成亲大多都在这个年龄。
顾凤寻轻笑一声,道:“臣与陛下商议正事呢,哪个与你翻旧帐,陛下这样的心虚,倒显得是臣小气了。”
凌寒立刻一正神色,道:“顾卿说的是,咱们商议正事,不扯其他。”说着,又轻声道,“顾卿小气些也不要紧,朕喜欢。”
顾凤寻移开眼,有点吃不消这肉麻劲儿,道:“不过就是那么一个意向,也不必陛下派人去秦国,只教朝臣们再多进几回言,透点风声出去,等秦皇收到消息,自会有一番考量,到时候多半秦皇会遣使亲自来西楚求修好,请联姻。”
凌寒咬死了不肯松口,不过就是为了个主动权,这个其实不难,秦国刚吞下了吴国,总要消化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对秦国也很重要,所以秦国多半不会反对与西楚修好,甚至是联姻。
能不能成功不重要,对于两国来说,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段相对安稳的时间,秦国能全力消化吴国,西楚能全力对抗楚国,如此而已。
凌寒眼睛一亮,顾凤寻对秦皇的性情手段知之甚深,既然这样说,必定有八九分的把握能引得秦皇心动,正想拍腿大赞这法子好,忽一转念,换上一副抑郁的表情,道:“顾卿倒是秦皇肚里的蛔虫,竟是将他的想法都拿捏住了。”
顾凤寻抬眸看了他一眼,见凌寒又惺惺作态的一副极难过的模样,瞬间了然,不由得失笑,道:“陛下小气一点,臣也是喜欢的。”
这下子凌寒哪里还装得住,一下子就笑开了,伸手握住顾凤寻的手腕,往身边轻拉,亲昵的贴在他耳边,悄声道:“你说的,我记着了。”
顾凤寻被他呵出的气吹得耳根子发痒,反手就对着凌寒的腹部给了一肘拐,没什么力道,凌寒却顺势倒下,捂着肚子诶诶叫痛,顾凤寻吃了一惊,还当自己无意间下手重了,弯身去查看,却被凌寒一把揽住倒了下去。
从这日之后,凌寒就开始故意引导朝中的风向,先是对与秦修好的事稍稍松了口,朝臣们一见有门儿,进言的人又开始增多,数列出一条条的好处,凌寒就顺势把态度又往后退了一点,然后某日私下里感慨了一下,其实晋王府也该有个女主人管着什么的,这话不知怎么传了出去,朝臣们恍悟过来,原来晋王也是能成为与秦联姻的人选的,只是这话没人敢提。
一来二去的,等到朝中的议论传到民间,在民间也掀起了热议,才有不怕死的二楞子也再提联姻之事,而凌寒这一次居然没有生气,这一下子议论声就更大了。
这些议论声很快就变成了情报,飞送进了秦宫里,落到了夏悯的手里。他盯着这些情报看了很久,然后闭上眼睛,一点点的回想以前收集到的种种消息,渐渐的,在脑中构勒出了一条线,一条明确的、带着某种指向性的线。
他想他知道西楚要做什么了,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有人在给秦皇挖坑,要让秦皇一步步的走进去,这挖坑的手法,真的很像很像先生的手法。
“我喜欢……”
夏悯低低的轻喃一声,就好像先生还活着一样,不,是真的活着,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能像先生那样坑人于无形。
苏怜那个傻子啊,真是个睁眼瞎。不,他只是当局者迷,不像自己,旁观者清。
睁开眼,夏悯已是神采奕奕,提笔将这些情报迅速整理得一清二楚,并附上自己的客观得不掺杂半分情绪的详尽分析,命小内侍给秦皇送了过去,然后伸了个懒腰,唤过另一个小内侍,取了点银钱命他去御膳房点一道容易下口的汤羹来。
郭暖是做点心的,管不着羹汤,不过他的点心灶跟炖汤灶挨得近,所以有人来点羹汤,他大多都知道,夏悯身边的小内侍他也认识,通常夏悯两三天就会来点一道菜,或是羹汤,或是小菜,偶尔也会要些点心,只有点羹汤有特殊意义。
羹,就是更,一道羹汤,就是一更时分,夏悯要见郭暖。
对于曾经在秦宫里转溜过的独行大盗而言,夜深人静的时候冒充一下夜游神不是什么难事,虽然夏悯身边暗中盯的人不少,但有时候人为制造点死角,传递点消息什么的,完全难不住夏悯。只是不是十分重要的消息,一般情况下夏悯不会冒险。
转眼就到了初一,夏悯又往那荒废了的偏僻宫殿去,盯着他的两个内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后头,最是恼恨夏悯半夜不睡觉,偏要跑到这荒凉的地方来,偏前两日不知夏悯怎么讨得秦皇高兴了,竟然还允许夏悯这次带了些吃食,劳累他们盯人不说,还得往御膳房跑腿提食。
密牢里,关着四个人,多了一个,夏悯不认识,也没有打听过,守规矩得很,任何会引起秦皇警惕不悦的事情,现在他都不会做。照例看了看那三个人,夏悯从食盒里端出三碗汤,轻轻碰一下他们的手,再将汤碗放在他们的手上。
看不见,听不见,言不得,但感觉还在,触之有温,食之有味,那三个人木然的表情,会在此时稍稍松动一些,代表他们的心还没有在无边的黑暗中彻底麻木死去。
能坚持着活到现在的,本就不是寻常人。
看着他们喝下自己特意从御膳房点来的温补羹汤,夏悯默默的收拾食盒,然后离去。
“喂……下次,能给我也带一碗羹汤来吗?”
新关进来的那第四个人,突然开了口。
夏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漠然离去,理也没理会。
那第四个人冷笑一声,道:“秦皇刻薄寡恩,连一碗羹汤都舍不得,也值得人为他效命,简直可笑。”
夏悯脚下微顿,忽而明白过来,这人的话不是对着他说的,而是对着这里的守卫说的。他不是在讨要羹汤,而是变相的要见秦皇。
也是,终日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又有几个人能坚持得住。他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大抵能猜出秦皇为什么要把这个人关进来。这是在用那三个人来吓唬此人,若不能为秦皇所用,那三个人的下场,就是此人的前车之鉴。
这人也算不差了,愣是坚持了这么多日子,从他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这人起,有半年多了吧,呵呵,到底还是服了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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