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夜邀
“表妹所求,朕无有不依。只是表妹有话也要与朕说个明白,不然,朕岂能放心。”凌寒哀哀叹了一声,“朕在世上,亲人所剩无几,表妹算是一个,我心里甚至是拿表妹当亲妹来看待,若不说明白,朕日日挂心,表妹你可能体会这份忧心?”
此言虽有诱导之意,但也是他真心之语。晋王是头小狼崽子,永宁公主狰狞已露,陶正华一身的嫌疑洗不清,如今他身边能跟他称得上是亲人的,只有韩王妃了。如果连韩王妃都对他心生异志,那孤家寡人四个字,当真可以结实无误的套在他的头顶上,扯都扯不掉。
虽说从来帝王注定就是孤家寡人,可凌寒不想成为那样一个帝王,他对亲情的渴望比谁都强烈,他想要拥有韩王妃这样一个妹妹,至少证明他还不是孤家寡人。
韩王妃执笔的手颤了颤,一滴墨与一滴泪同时落在了纸上,低泣一声,她含泪提笔又写道:“妾有隐情,实无面目当面陈述,陛下放妾归越之日,妾留书信一封,还请陛下待妾离去后再拆看。”
写到此处,她已是手颤得不能再写,强自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住心中的情绪,才又继续写道:“妾与陛下无有夫妻之缘,妾虽有憾,然心中并无怨恨,故陛下不必自责,妾在越国……”
想了想,如今已无越国,又改成了“越地”二字。
“妾在越地,心自安宁,或能如陛下所愿,另择良人,安度一生,万请陛下放心,不必为妾忧心,妾当日日祷告,祝愿陛下身体安康……”
想到凌寒也中了暗算,这一生无子孙之缘,韩王妃又悲从中来,泣饮不止,后面的祝愿便再也写不下去。
凌寒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道:“既然表妹执意如此,朕自不勉强,就依表妹所言,只是表妹此时身子不适,还是要多休养些日子,待表妹大好,咱们再商量归期可好?”
韩王妃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福身作恭送之态,倒是把凌寒还想安慰她几句的话语给堵了回去,只好道了一句“好好休息”,便走了出去,对守在门外的兰女官和其他宫人们嘱咐道:“都仔细服侍了,王妃身边,时刻不可离人。”
他实在是怕一个不注意,韩王妃又想不开。说是有隐情,可是什么样的隐情,能让这样的一个爽利女子竟然去自缢?
凌寒带了一脑门子的雾水回了弘文阁,此事不好与旁人说,自然还是得去找顾凤寻,或许顾凤寻能替他解惑。走了几步,才记起这会儿已是深夜,顾凤寻早就回韩王府去了,他顿时脚底痒痒,寻摸着是不是再偷溜出宫。
“陛下。”
正在凌寒琢磨着怎么甩掉身后跟着的一群人的时候,一名女官拦住了他的去路。
凌寒抬眼一瞧,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自回西楚后,除了给刘太皇太妃请过两回安,还有今日这一回,就没踏足过后宫,自然对后宫的人不熟。只是这女官既然给他面熟之感,又不是刚才伺候在韩王妃跟前的那个,那么就只可能是在刘太皇太妃那里见过。
于是他驻足看着那女官走到近前来。
女官屈膝见礼,道:“奴婢泰安宫女官关雎,拜见陛下。”
果然是刘太皇太妃身边的,泰安宫就是刘太皇太妃所住之处。
“这么晚了,关女官来见朕,所为何事?”听到这女官姓关,凌寒突然就想到了那位“桐花美人”,顿时就警惕起来,心想此事绝不能让顾凤寻知道,不然,怕又是要拿“桐花美人”来打趣他。
关女官道:“太皇太妃命奴婢来请陛下,望请陛下拔冗一见。”
凌寒听得是刘太皇太妃命她来的,心情一松,道:“夜深了,太皇太妃上了年纪,还是早些安歇,待朕有空时,再去泰安宫给她老人家请安。”
说着便要走,关女官连忙又拦上前,道:“陛下国事繁忙,向来少入后宫,太皇太妃说了,平日里绝不敢打扰陛下,只是今日陛下既来了,就顺便就有些心里话想与陛下说说,不然……太皇太妃说,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这话说得凌寒心有戚戚,虽说刘太皇太妃只是他祖父的一个妃子,还是不怎么受宠的,但因育有一女,所以祖父死后,叔父就将她和其他几位曾生养过的宫妃一起赡养在泰安宫中,这些年下来,那几位宫妃陆续死去,泰安宫里也只剩下了刘太皇太妃一人,尽管和凌寒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怎么也算是他的庶祖母,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
想到这里,他便道:“也好,走吧。”
泰安宫是宫妃养老之所,而韩王妃的寝宫则是选在东宫里,两处离得着实是有点远,这黑天瞎火的,凌寒也不想兴师动众教人抬龙辇来,干脆就自己快走了。结果他这一走,除了几个宫卫能跟上,其他内侍都被甩出去老远,更不要提关女官了,她就是不顾形象飞奔,也断是追不上的,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凌寒几下就消失在夜色,一脸的哭笑不得。
翻墙越檐走直线,老远的距离被缩到了最短,不过半刻,凌寒已经到了泰安宫前,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被风拂乱的衣襟,宫卫们才气喘喘的赶到,脸上的表情和关女官差不多,都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他们这位新皇,当真是与众不同。
“陛下驾到。”
虽说心里头对新皇的行为有些不敢苟同,但宫卫们总算没忘记职责,总不能让新皇亲自上前叫门吧,略喘了几下平复了呼吸,立刻便有一名嗓门儿比较洪亮的宫卫上前叫了一嗓子。
立刻就有人出来,赶紧恭恭敬敬的把凌寒请进了泰安宫。
刘太皇太妃虽说派了关女官去请人,但也没把握能不能请到人,虽是正装打扮了等着,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哪里熬得住,等着等着就歪在榻上瞌睡了,正好被这一嗓子给叫醒,连忙让身边的宫娥整理头发衣裳,又饮了一口茶漱了漱口,才让人扶她去门口相迎。
“老身拜见陛下!”
庶祖母毕竟不是祖母,刘太皇太妃也没有抚养过凌寒的父亲,与凌寒之间谈不上情分,她能混到今天这份儿上,无非就是运气好,活得长一点,因此自然不敢在凌寒面前摆什么长辈架子,半礼相迎。
凌寒抬手虚扶,道:“太皇太妃不必多礼。”
刘太皇太妃有自知之明,凌寒也乐得给她面子,将她当长辈供着,便没有受她这半礼,而是虚扶着刘太皇太妃入室安坐。
刘太皇太妃见凌寒这么晚被请来也全无不悦之色,心下顿安,忙便让人上茶。
凌寒摆了摆手,道:“太晚了,朕不打扰太皇太妃安歇,您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其他客套虚礼,一概免了就是。”
刘太皇太妃也有些不适应新皇的作风,愣了一会儿,才道:“陛下将韩王妃交给老身照顾,老身却照应不周,给陛下添了麻烦,还望陛下恕罪。”
凌寒一哂,感情刘太皇太妃是担心自己会因为韩王妃自缢的事情,迁怒到泰安宫,这才大老晚上的非得将自己给请过来。
“此事另有隐情,与太皇太妃全不相干,朕心里分明得很,您不必担心。”
他宽慰了刘太皇太妃几句,免得老人家为这事儿急病了,反为不美。
刘太皇太妃听了这话,彻底安心,面上微露几分轻松之色,但旋即又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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