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要脸吗?
顾凤寻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林沧浪只是一个单纯的越国小姑娘。如果是,她的背后也绝对另有一只推手,把她推到了自己面前。否则,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冒牌韩王一到越国,就出来一个能唱楚辞的小姑娘。尤其是他顶着韩王的名号,在越国搞得风声水起,楚国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怎么可能?东镇抚司也绝对不是无能之辈。事实只能是,东镇抚司已经出手了,而且成功了。想通这一点,林沧浪在他眼里,便宛如透明人一般,看得再清楚不过。
“当时你来到我身边,是想刺杀我,对不对?”在小姑娘的身边缓缓俯下身,顾凤寻压低了声音,“只是当时你发现我不是真正的韩王,所以没有动手,而是跟着我来到西楚,伺机想杀真正的韩王,不,应该说是西楚陛下。”
“早知你能……能……”林沧浪低喘了一声,“我该先杀你。”
那时候,她不知道越国真的会投向西楚,若早知此人能办成这样的事,哪怕他不是韩王,她也该下手的。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就不该活着,他太危险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顾凤寻轻叹了一声,“你小小年纪,又能唱楚辞,可惜了。”
林沧浪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活不了多久的,我……在地下等着。”
此时的小姑娘,再也没有丝毫纯真之色,她的眼里只有无尽的怨毒。
“我知道我不是命长之人。”顾凤寻微微一笑,“不过总还能撑上几年,在那之前,我会先把那个内鬼给你送下去,你走慢些,或还能与他同饮忘川水。”
林沧浪脸色一变,道:“你抓不到他的……绝对抓不到!”
说完,她又喷出了一口血,只是这一回喷出来的血,却是黑色的。那是毒血,在刺杀失败的那一刻,小姑娘就知道她活不成了,她咬破了藏在齿间的毒囊。她已经失败了,但内鬼还在,只要他在,楚国就仍有可为。
凌寒抓着顾凤寻的把人扯到身后,以免占染到毒血,低头看着已然气绝的小姑娘,他皱起眉头,道:“居然是死士。”
当初顾凤寻把小姑娘送到他手上时,只暗里提醒他小心这个小姑娘,他还当这小姑娘可能是哪方的暗子,万没料到,竟然是死士。想到顾凤寻竟然就这么把一个死士带在身边,从越国一直到西楚,他顿时就觉得全身都不大好了,抓着顾凤寻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顾凤寻轻轻拍了他一下,凌寒才慢慢松开手,对黄定道:“收拾干净。”
黄定立刻带人把林沧浪的尸体搬走,又命侍卫将地面的血渍都清理干净。
凌寒转身坐回到椅中,目光一一扫过殿中,道:“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诸卿受惊了,是朕准备不周。来人,上酒,替诸卿压惊。”
说完,手一扬,便有宫娥鱼贯而入,为每一席上添酒。
明明被刺杀的是西楚新皇,若说受惊,也该是新皇受惊,结果新皇跟没事儿人一样,倒是频频举杯劝酒,给臣子压惊。
这一幕教人着实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新皇这般的镇定冷静,倒是确实安了不少人心,一轮酒过后,乐声再起,又一批舞姬在殿中翩翩起舞,云鬓香衣,教人迷醉,宫宴的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了,仿佛先前的刺杀,当真只是如同摔了杯盏一样微不足道的意外。
“吉王,三皇子。”
凌寒举起酒盏,转向赵汶庆和齐冲的方向,笑道:“今日二位来使也受惊了,此皆朕未能尽到地主之谊的过错。”
齐冲忙举盏还敬,道:“不敢,不敢,实是楚贼太过可恨,岂与陛下相干。”
赵汶庆嘴角撇了一下,也举起酒盏,道:“楚贼太过嚣张跋扈,在西京肆无忌惮,依本王看来,当为世间公敌,万不可姑息纵容。”
“正是,正是,大家同仇敌忾……”齐冲立刻附和。
这二人一唱一合的,果然是想制造出西楚和秦吴联盟要一起出手对付楚国的形势来。
看来,他们在驿馆的时候,已经商量好了。凌寒想起顾凤寻分析的那些话,可以说是料得准准的。
“那么,不知三皇子想要如何同仇敌忾?是吴国要出兵攻楚以报今日之仇,还是秦国?又或是秦吴与西楚联手呢?”
“呃……啊?”
万料不到凌寒不但一眼识破了他们的打算,而且还当众挑明,齐冲一下子就犯了难,不知道怎么回应。转头想找岑焉,才想起岑焉在驿馆里养伤呢。
最后,齐冲无助的目光只能投向赵汶庆。
没用的东西。
赵汶庆简直被齐冲气死,吴皇怎么派了这么个纨绔皇子出使西楚,竟连西楚新皇一个回合都挡不住。
“西楚陛下玩笑了,妄动兵戈,有伤天和,且今日是陛下登基之日,大喜之时,见了血光已属不吉,又岂能再轻言兵戈。只是楚国竟敢在西楚陛下登基之日行刺,也着实是不曾将陛下看在眼里,这口气,想来陛下是忍不下的。”
赵汶庆轻轻几句话,把凌寒的质问给抹消,又反问了一句,如果西楚这也能忍,怕是要被天下人看不起了吧。总之,马前卒这个角色,西楚都要当定了。
凌寒笑了起来,道:“两楚本出自一脉,兄弟之邦,岂有隔夜之仇,此事是否为楚国所为,尚待查明,万不可轻下定论。今日之事,朕稍候自当向楚皇问明,若当真是楚国所为,楚皇自要向朕交待,若不是,朕亦将查明真相,万不能容忍有人兴风作浪,意图挑起我兄弟之邦的不和。”
这话一说出来,殿中诸臣差点都给跪了。新皇这脸皮,比历代先皇加在一起都厚啊,两楚本出一脉是没错,可兄弟之邦怎么敢说得出口,这兄弟之邦,是“兄弟阋墙”里的那对兄弟吧。还没有隔夜之仇?两楚皇室间的血仇,岂只是隔夜,都隔了数代了。跟楚皇要交待,要个鬼的交待啊,楚皇想新皇死,已经想了多少年啊,替身都死了不知道几个,韩王府里的人换了一茬儿又一茬儿都没换干净。
顾凤寻撇过了脸,这不是他教的,他真没教过。
韩察捏着手里的酒盏,觉得自己应该换一种全新的目光来看新皇,每当他以为已经摸清几分新皇的脾性时,新皇总能让他意外。
郑侯板着脸,脸涨得通红。刚才他正好饮了一口酒,结果呛在了喉咙里,为了不当众喷酒出丑,他以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的憋住了。
但林阁老年纪大了,没有郑侯的意志力,手里的酒盏没拿稳,洒在了衣襟上。
只有宋阁老,正襟危坐,维持住了阁老的体面。嗯,如果不看落在他脚边的筷子的话。
至于殿中其余人等,那真是形形色色,什么样儿的失态形状都有。
赵汶庆表情呆滞了一刻,任他唇舌再是厉害,在新皇的脸皮面前也要败退,这样的话……身位帝王,怎么可以这样的无耻?西楚皇,您敢要点脸吗?
这话接不下去了,新皇都把话说到这等无耻的地步,还让赵汶庆怎么鼓动西楚和楚国开战,再说下去,他岂不成了挑动兄弟反目的无耻小人?真是见了鬼了,到底是谁更无耻啊。
凌寒这时又笑着举起酒盏,道:“吉王,这一杯,朕敬你。”
这杯敬酒,赵汶庆还真不能不接,毕竟,敬酒的是一位帝王。只能喝了这一盏,喝完了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西楚皇刚才那番无耻的话,可不仅仅只是破除了他的如意算盘,更是向楚国发出和解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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