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照面
“若是换一条路线前行呢?”
其实顾凤寻早就想过提出这个建议,东、西镇抚司能在他们前行的路上布下那么多陷阱机关,能在水源里下毒,可见对他们的行进路线一清二楚,只不过他能想得到,谢谨言自然也想得到,却一直没有做出更改路线的决定,自然有他的考量,顾凤寻也就没有多嘴,只是眼下东、西镇抚司的密卫已经被范九斤搞定,那么他们也没有必要再按原定的路线把自己往别人的圈套里送。
谢谨言摇头道:“路线不能改。”见顾凤寻似有探究之意,他才解释道,“旁的路难走。”
顾凤寻这才反应过来,谢谨言定下这条路线,是照顾他的身体,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谨言又道:“后面的事顾公子不必再操心,本侯自有计较,想要伏击本侯,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本事。”
语毕,径直下了马车,扬长而去。
见谢谨言胸有成竹,顾凤寻便也不说什么了,“姹紫嫣红”没一个是善茬儿,连最老实在岑焉在官场上打了个滚儿,就变得老辣了不少,何况是在越国掌权多年的紫衣侯。他和谢谨言往来这段时日,更瞧出此人绝不是刚愎自用之辈,既然说出这话,便必然已有应对之策。
果然,继续前行仍是一路顺风顺水,直到连城山已遥遥在望,所谓的袭击也不曾见到,倒是在经过谢谨言当初指出的七处易于伏击的地方时,其中有一处明显有战斗过的痕迹,虽然都清扫过了,没有尸体残兵,但地面上的血渍犹存,风中的血腥气依然可以闻见。
顾凤寻也没去问谢谨言是怎么回事,这几日谢谨言身边的人一个没少,可见必是他从别处调来的人马,时间上来得这么及时,绝对不是范九斤把密卫都干掉后才发出的调令,恐怕是在那日他告诉谢谨言“等一日”的同时,谢谨言就已经让人秘密送出调令,他有一万大军被调派到越楚边境各处关要防守,从中调出一队人马来扫荡这七处地方绰绰有余。倒是谢谨言居然这么相信他,让顾凤寻颇感意外,万一范九斤掉了链子,那谢谨言的调令能不能送得出去还不一定,说不定半途就让东、西镇抚司的密卫给截下了。只凭这份决断力,就绝非一般人能有,谢谨言也无愧于他偌大的名声。
这日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连城山脚下,此处已是越楚边境,那界碑离之不远,继续往西北再行不到七八里地,便入西楚境,三千玄甲就驻营在那里。转道西南约三四里,是越国边境重镇林治县,驻军不过一千,加上后来谢谨言从他处调遣过来的越军,如今有四千之数。
谢谨言决定先往林治县安顿,明日再联络玄甲卫,然后登上连城山。
“为何不一鼓作气,直接赶到界碑处?”顾凤寻看看天色,时辰还早,界碑离得又不远,完全可以在天黑前赶到。
谢谨言解释道:“距离虽不远,但这最后一段路处于连城山两峰之间,其间山路七扭八拐,不是常行之人,连辨认方向都难,一不留神就容易迷失,我们需要到林治县寻个熟悉路途的向导。再者,赶了这么些天的路,大家都需要休息补给。”
其实这个所谓的大家,指的只是顾凤寻一个人,这一路,侥是谢谨言照顾他的身体,选了相对最平坦的一条路走,但这么多天的路途跋涉,路上又赶得急,顾凤寻看着悠闲自得,待在马车里不是听曲儿就是看闲书,其实身体早熬到了极限,正需要有个舒适的地方好生歇上一歇。林治县地方虽然不大,但作为边境重镇,并不是什么穷困之地,至少驿馆修建得挺不错的,很适合暂歇。
黄定派了几名亲卫连夜离开,入了楚境,往玄甲卫的驻地送信去了。当夜,身在玄甲卫营中的凌寒就接到了信,知道顾凤寻已经到了林治县,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自按下赶往林治县的冲动。
越国这一路不好走,顾凤寻身带心疾,本就不经劳累,在林治县先歇上两三日正好,等他这里和谢谨言交涉过了,再带了顾凤寻回返西京。
次日,谢谨言派了人登上了连城山,上上下下检查了三遍,确认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才终于又通过黄定给凌寒送了信,约定了面谈的时间,到第三日晌午后,真正的西楚韩王和紫衣侯终于站在了连城山的两峰之间,隔着百丈深崖,正式照面。
山上风大,吹得衣裳猎猎作响,但时辰挑得好,山中常有的薄雾在日头的照耀下都散尽了,两崖之间隔着十几丈,能看清彼此的容颜。
谢谨言依旧是惯常的一身紫袍,与平日的模样没有什么变化,只神情比任何时候都更冷肃,眼神也更深沉些,尤其是在看清凌寒的容貌之后,那深沉中就更多一抹复杂。
“果然是你。”
山风将他的声音送过崖谷,吹散。
凌寒轻笑一声,道:“瞒了侯爷许久,对不住了。”说着,他大袖一翻,手中托出一只匣子。
“信物,手书,皆在此匣,侯爷稍候可派人来取。”
他将匣子放在身旁一块半人高的山石上,然后负手而立。往日凌寒常作世家公子的装扮,长身玉立,总给人以清贵无端之感,然今日他以西楚韩王的身份出现,自然是作皇子装扮,一身玄色锦袍,饰以玉带朱缨,昔年大楚皇朝以凤鸟为尊,故而皇袍之上不饰龙纹,而饰凤纹,绣线呈朱砂之色,衬于玄袍之上,如浴火之凤,腾于夜空之上,冲破黑暗,洒下光明。无端端的,便教人有种无法逼视的错觉。
谢谨言凤眸微眯,许久方道:“殿下够魄力。”
亲手将把柄送出去,一般人没这份心胸气魄。看着此时的凌寒,谢谨言有种以前的自己眼瞎的无力感,西楚韩王啊,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他的眼皮底下晃悠了数年,他竟然从未怀疑过。
“侯爷过奖,孤王既然能给出承诺,便有做到的信心,这匣子中的东西,只有孤王食言之下才是把柄。谢侯爷,孤王是很好说话的,但孤王也有孤王的坚持,若是侯爷没有其他要求,那么孤王便在西京静侯佳音。”
凌寒一边说,一边笑得风清云淡,但眼底却腾着熊熊烈火,像极了他衣袍上的那只凤。他不会辜负顾凤寻劳心劳力替他争取到的大好局面,但不代表他一定会照着顾凤寻的安排走。信物可以给,手书可以给,他甚至可以给得更多,但有些念头,谢家姐弟最好趁早打消。
谢谨言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潜入梅花卫时,就已经意在越国?”
凌寒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在意,愣了一下,才道:“你想多了,若我意在越国,就不会放任姬言掌握梅花卫的大权。”
他对梅花卫是挺不舍的,但也没多上心,一是时间不够,二是梅花卫的能力真心比不上西镇抚司,如果不是西镇抚司现在不够可靠,他连对梅花卫的那点不舍也没有。若他当初潜入梅花卫是意在越国,那么一早就把梅花卫抓死在手里,不至于让姬言坐大掌权。凌寒当初入了梅花卫,真的只是单纯为了躲避楚国无孔不入的暗杀而已。
谢谨言点一下头,这话他信,所谓听其言,观其行,凌寒的行为确实和他的话相符,然后又问道:“若得佳音,殿下日后又当如何?”
得到了越国,西楚下一个目标,在哪里?
“治下安民,兴邦利国。”凌寒的解释,也是另一种承诺。越国投楚,自然也就成了他的“治下”,兴邦利国,他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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