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志向
吕子川这回真被噎得不轻,无可奈何的咕囔道:“你也没比我长几岁,怎么竟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无趣,无趣极了!”
顾凤寻笑了起来,道:“你的好奇心这样重……大抵是闲的。”
吕子川瞬间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跳三步远,道:“你想干什么?”声调都上扬了八度。
顾凤寻对白玦挥挥手,小童儿就欢快的从榻上跳下来,几步跑到书案边,捧来了一卷书,书页中,已用纸条夹了好几处地方。
“有纸条处,便是我给你出的题,这些功课做完了,我便许你出去玩儿。”
吕子川脸都绿了,那纸条目测也有七八张,依他做文章的那破尿性,这七八题他得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个月以上才能出来,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哪里还有热闹可看。
“我要回家!”少年哽咽了,往日被吕公抓着做题,他以为是暗无天日,如今才知道,原来还有比暗无天日更可怕的无间地狱啊,不是他怕做,实在是顾凤寻出的题,太有水平,太刁钻,太他妈的广泛了,看着是一道简单的题目,但要答出来,那必然涉及经史子集,无所不包,那哪里是题,根本就是一深不见底的巨坑,专坑他这种有着追求完美的破尿性的可爱少年。
“真的?”顾凤寻侧目,“我派人送你回去。”
吕子川:“……”
喂喂喂,他就是随口说说,别当真啊,回去有什么意思,三吕之地的边边角角都教他踏遍了,早看腻了那里的风光,人也没意思,就因为他挂了个吕姓,人人对他忍让三分,由着他胡闹还笑呵呵的,然后背地里又叫他“驴公子”,真当他不知道啊。
“所以呢……做人还是诚实点好。”顾凤寻被他纠结的面色逗乐了,笑了几声,指尖凌空虚点了点他的额头,“你不想做题,也不想回家,热闹看不了,闲得又难受,那就且说说你能做些什么,我与你寻些正经的事儿让你历练历练,也不算你白出来一场。”
吕子川顿时一呆,他能做什么?这个问题倒真教他脑子一乱,有种乱麻团里寻不着线头的错觉。不是他什么也不会做,而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在三吕之地的时候,他什么也不需要去做,只要好好的跟着吕公学习各家各派的典籍文章,学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先贤们的说过的话,做的事,闲暇下来的时间,就是骑着天痕儿在三吕之地到处的逛,到处的看,看世情民风,看商货往来,看人心善恶。
这些都是他的父亲让他看的,尽管他见到父亲的次数很少,少到他都快记不清父亲的模样儿,当然,这只是个夸张点的说法,事实上,他记得父亲的模样,皮肤不像大多数孟家人那么白,而是像小麦一样的颜色,很健康很有活力的感觉,父亲的性情,也不像大多数孟家人,孟家人向往中原,可父亲却憧憬着广阔无际的大海,父亲说,大海,比中原要大得多,有更多的风光,也有更多的危险。
吕子川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父亲,他甚至怀疑,父亲到底按奈不住天性,扯了帆又到海上飘去了,在他没有出生之前,父亲已经在海上飘了好多年。
这两年,见不到父亲,吕子川就没有了前进的方向,三吕之地已经让他踏遍了,看透了,然后呢?父亲没有来,没有人告诉他,以后他该怎么做,吕公却只让他多看书。海上是什么风光,吕子川看不到,他没有父亲的本事,自己造不出一艘能迎风破浪的大船来,但他有一头日行千里的白毛驴,他可以……先到中原看一看。
所以,在遇到范九斤这个人之后,吕子川二话没说就跟他跑了。无他,少年人独有的叛逆,父亲不管他了,他也不想听吕公的,那么多的书,看得再多又如何,纸上得来终觉浅。
而现在,顾凤寻却问他,他能做什么?这话的意思,是说,只要他能做,想做,就能让他去做吗?
吕子川听懂了这句话,鼻翼微微掀起,急速的颤动了几下,这代表,他兴奋了。
“我……可以跟你去詹人府吗?我能抄书,整理公文,跑腿传话什么的,你看我的嘴皮子有多利索就知道肯定能干好……”
“这些我也能干好。”白玦凉凉的插话,真是见鬼了,这世道越来越坏了,什么人都跑来要抢他的活计。
吕子川急瞪眼道:“肯定没我干得好,小矮子,你腿这么短,让你传个话你都跑不快。”
白玦也急红了眼,怒道:“等我长到你这么大,肯定比你高。”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他小几岁怎么了,腿短点怎么了,总有长大长长的时候。
吕子川斜着眼看了看他,无所谓道:“反正现在比我矮,比我短。”
欺负人谁还不会啊,这臭小子背后有罗峰,可他吕子川也使得一嘴的好炮,他的嘴炮功力,那是轰遍吕公府无敌手的。
顾凤寻以手抚额,小孩子吵架,重点在哪里?
重点是,吕子川的要求,很符合孟家人的一贯风格。詹人府听上去是东宫属衙,好像比朝堂上站着的那些臣子要矮一头,但换个角度去想,詹人府就是一个缩小的朝堂啊,朝堂上应有的各个部门,在詹人府里全部能找到对应的职能,事实上,詹人府本来就是为了让太子更加适应朝堂各部门的动作而设立的属衙,像岑焉给顾凤寻安排的赞善这个职位,其实就兼具了给太子及太子子嗣讲经论典、向太子提出策谏、并草拟文书的职能,放在朝堂里,这就相当于翰林院里的翰林学士,不是那种没事儿整理书典、抄抄书的管理员,而是能给皇子讲学、能在大朝会上有一席之地的大学士,干得好了,得了皇帝重用,就会进一步变成宰位的预备人选,在大学士前面再挂上诸如龙图阁、武英殿之类的名号,只等着排在前头的宰相或死或病或告老,然后就能按部就班的成为一国宰执。
所以说,岑焉怎么就是拿顾凤寻立标杆呢,这个官职品级不高,但真心是前途远大。咳,扯远了,还说吕子川,吕子川别的事儿不提,只提要给顾凤寻当跟班去詹人府,当然不为了打发时间混日子,而是借着詹人府的运作,可以看清整个吴国上层的运作,这是接触仕途、了解一国情况最便宜的途径了。
少年人年纪不大,可心眼儿还是颇深的,可惜他这一套,早就是顾凤寻玩儿剩下的,不稀奇了。
所以等两小吵停,他才闲闲的问道:“你的志向是什么?”
吕子川呆了呆:“啊?”
“独善其身,还是兼济天下?”顾凤寻又问道。
吕子川又呆了呆,半晌,抓了抓后脑勺,惭愧道:“我胸无大志啊,就只是想走走看看,什么都体验一下。”
每个孟家子弟,在初知人事时,都会立下一个志向,也不叫立下,只是孟家的长者会问他,长大以后想干什么,被问的孟家子弟,一般年纪都只在五六岁间,知事早的,三四岁的也有,知事晚的,七八岁也不奇怪,这种时候说出来的志向,一般都当不得真,在以后的成长,会逐步的修正,一直到成人加冠时,在加冠礼上,孟族长者会再郑重的问一次志向,这一次的回答,将关系到每个孟家子弟日后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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