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阿漆自尽
外面月色正好，这座宅子却无半点喜意。
魏君遇弄了热水来给她细细擦洗，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动作间轻柔得不像话，完了有喝了口水，慢慢给她渡进去。
再然后就是温热的药。
她伤得中，内服外敷都不可少。那药苦的人脑门都疼了，魏君遇却能面不改色地喝进去。
“咚咚——”
墙那边突然传来声音，魏君遇动作微顿，将沈言的被子掖好，又亲了亲她白皙的额头，才不舍地起身出去。
“怎么了？”
“公子，阿漆要见你。”
时隔多日，阿漆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要见人。
自从被关进这里边，黑漆麻乌地不见天日，只那盏油灯快燃尽的时候有人进来添油，然而那些人对于他这个叛徒连半分眼神都不施舍，就连送饭也只是送到牢房外面，里面的他除了听见声音，瞧见模糊的人影外，什么都看不见，也没人和他说话，哪怕他要求见公子，那些人都好像听不见一般。
有时候恍惚间他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那些人才看不见自己。
不是说人死了会一直重复死之前做的事吗？
每每想到这里，阿漆心头总会浮起惶恐来。
没有什么酷刑，可是这种无边的孤独，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一样，简直要将人给逼疯了！
于是他一有力气就砸门大叫。
“我要见公子！来人啊！有没有人……”
除了那盏如豆灯火跳动了两下，依旧是无边的沉默，他崩溃地靠着墙壁滑下去，双眼无神，嗓子也疼的不行。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很多人走动的声音，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但知道那声音逐渐近了，他才陡然反应过来，眼睛一亮，踉跄着站起来扒着门缝往外看。
“来人，来人！我要见公子！”
“带出来。”
那温柔的声音，还有那里面的冷意，阿漆最是熟悉了，只是没想到那冷意有朝一日会是因为自己而起。
他被两人押着出来，毫不客气地扔在地上，面前是坐着的魏君遇，只是看上去面色比往日苍白了很多，身上还有一股比往日更甚的寒意，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冰冷刺人。
见状，阿漆脑中想过很多猜测。
难不成是沈小将军……
他心里一个咯噔，看向魏君遇：“公子……”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但魏君遇只是垂眸道：“我以为你准备好说些什么了才要见我。”
阿漆默了默：“公子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所有，不然你觉得，有所保留康王就能饶了你？”
阿漆不管是在自己这边还是康王那边，都已经是个叛徒了。
他没得选。
阿漆沉默。
魏君遇招招手，身后的人连忙上前，捧着一个盒子蹲到阿漆面前，陡然打开给他看，扑面而来的腥臭熏得阿漆险些昏过去！
里边儿是被吊在城门上的，龙跃帮二当家的脑袋。
“那个神秘地不行的龙跃帮三当家，就是康王吧？”
阿漆木讷地点点头：“公子不是早就猜到了么？而且龙跃帮现在都快被灭干净了，公子还想知道什么？
你要是想问康王的部署，我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我哪能知道那些。”
魏君遇往椅子里靠了靠：“陈太妃呢？康王在东源部署，陈太妃总不会在宫中半点布置都没有吧？那些送进宫里的绣布是干什么的？”
阿漆又是一阵默然，不过魏君遇也没催他。
“……上面是各要地的兵阵部署，和重要关地的地形图。”
魏君遇的手陡然收紧，招招手让人记下：“今晚就快马将此消息递回京。”
阿漆苦笑：“公子藏得不也是很深，但现在小将军都死了，你为何……噗！”
所有人都愣住了，魏君遇这才放下手中的棍子，脸上戾气未散：“你只管说你的消息，别的东西我一个字也不想听见！你一直都是陈太妃的人，自从到我身边开始就是个探子，时时给我下些不致命却折磨人的毒，这些事情，要我一件件给你写出来贴在你脸上吗？”
阿漆心头一凛。
他无疑是最失败的探子，也是最失败的仆人。
公子说的没错，他不管对于哪边，都是个不可原谅的叛徒，哪怕公子现在不杀他，康王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从他那次放下箭起，就已经注定了是个死人。
阿漆闭了闭眼，满面颓败。
“北边儿镇守的将军也是康王的人，他埋探子埋得深，几十年，足够培养几个将军了。”
之后还有他所知道的各地的康王探子，以及宫中与陈太妃有勾结的，都一一告知魏君遇了。
他不是不想死，他是完全不想活了，带着这些秘密到地底下去，难不成还要告诉阎王爷么？对于魏君遇，他终究是愧对良多。
沈小将军是这世上最关心魏君遇的人了吧，只可惜……
“对了，今日已是中秋，再过些日子，我就要启程回京，至于你……”
阿漆摇摇头：“我……就不劳公子费心了，京城不是我的家。”
从被接进宫中的那刻起，他就是个没家的人了。
闻言，魏君遇也不再说什么，只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然而刚走出牢房，后面的暗卫便跑出来回禀：“公子，阿漆……自尽了。”
魏君遇脚步一顿，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将尸首送回西南安葬。”
“是。”
他记得，阿漆曾说过自己的老家在西南。
“还有，传令东源五城知府，一旦发现城中有可疑人物出没，杀无赦，现在康王昏迷不醒，一切事宜以我的为主。”
“是！”
还想截杀他？我让你的人出东源都出不全！
……
自中秋那日魏君遇下令后，东源五城那是一下子乱得不行，整肃人马的，四处巡逻逮人的，城中人人自危，心惶不已。
而其他地方更甚，皇上突然接连下令调动人马，还有好些将军无端被免职，激起朝中一片不满之声。
但康王的部署还不止于此，不过光是这样，也足够造成一定的震慑效果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让人家打上门的好。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九月中旬了。
这一个月以来，魏君遇出手凌厉，接连截住了藏在东源的龙跃帮余党，还有些试图悄悄潜入的兵马，该斩脑袋的一个都不放过。
等康王醒来知道自己的人马竟遭此折损，气得又险些昏过去，更别说要继续对魏君遇动手了！
他身上的骨头还没长好呢！
“还有别的被发现吗？”
属下战战兢兢地回：“暂时没了。”
康王松了口气：“收拾东西，准备回京，让关外和陈平克那边先别妄动，静候消息。”
“是。那王爷，我们和二殿下一起么？”
“一起，为什么不一起？他倒是敢动手，不就是几个皇家暗卫，还有沈言留下的人么……嘶，上药轻点儿！”
那大夫被他吓得手上一个哆嗦，连连磕头求饶。
“滚！”
大夫连忙滚了。
十月将至，魏君遇和康王齐齐动身，往帝京而去，只是这一路上，车队后面的漆黑大棺材十分惹人注目。
“二小子啊，沈小将军的遗体……你处理过没啊，听说要处理一下，不然这天气等回了京还不得……”
中途休息时，康王突然“好心”提醒。
魏君遇坐在马车里，眼睛都没睁开：“我这里没有会处理的，可能只有你会吧，四叔要亲自动手？”
康王脸一沉：“不必了！”
不过是想给魏君遇添堵，可不能把自己赔进去！
“公子，康王为何非要回京不可，真的只是因为陈太妃？”
魏君遇坐起身来喝了些水，听完和安的问题，面色不变：“他在京中肯定还有部署，要真是为了陈太妃，这些年也就不会把陈太妃留在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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