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榆木疙瘩
魏君遇与和安抱着一堆布回去的时候,沈言正蹙眉坐在桌前,手中红黑两支兔毛笔交换着,不停地在一张白纸上点点画画,袖子上都沾了些朱红,乍一看还以为是血,将魏君遇吓了一跳。
等看清了才松了口气,心头有点恼怒她让自己白担心,于是——
“嘶……你做什么又敲我?”
沈言委屈巴巴地看着面色有些不好的魏君遇,不知额头这一遭是为何。
魏君遇默了默:“习惯了,没忍住。”
沈言有些震惊。
这是自己挨敲的理由?
魏君遇面上可一点心虚都没有:“我可没使劲,你莫要装的这般可怜。”
沈言暗哼一声,看向他身后的一堆布匹:“又要像之前那样找了吗?”
魏君遇摇摇头,抬手竖起食指示意,沈言微愣。
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了一趟弄得神神秘秘的?
后面的和安打了个手势,沈言瞬间明白了。
他们身边跟了人,想来是盯上了魏君遇,或者说他们手里的布,也就是说魏君遇已经找到关键?
她眸中染上亮光,却只对着魏君遇一个人。仿佛这星星点点只为他而生。这个认知让魏君遇心喜不已,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一个人的眼神而心绪起伏难忍,一直以来的平淡无波逐渐打破,才知自己竟有这样的一面。
他笑了笑,似柔柔春风中携了许令人迷醉的花香。
不过两人倒是没因此忘了正事。
方才回来的时候和安就靠近他压低声音说有人在暗处跟着,魏君遇大抵也能想到是那位一直藏在绣坊的刘家大姐。
再像飞蛾扑火般做一些无用功了,那样只会让仅剩不多的人力锐减。
不过说实话,那日来围攻他的人着实不少,若是沈言带了自己的人离开,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全须全尾地从围攻圈里出来。
当然,在此之前他也不是什么都不过问也不思考的废物,自然是做了些准备的,皇家暗卫加上小战神身边的精锐,倒是让那些人吃够了苦头。
最后还有壹号的帮忙让那人断了一臂,就算醒了也差不多是废了。
龙跃帮无暇顾及,那么只有一个在绣坊并且昨晚曾有过行动的刘家大姐了,所以……她想避开龙跃帮做些什么呢?
魏君遇将事情大概写在纸上让沈言看,两人对视几息,心神领会。
沈言唉声叹气:“怎么还是没找到啊?那这案子怎么办?”
魏君遇:“没法子,只能再看了。”
似乎很是无可奈何的模样,和安屏息听了一下,点点头:“离开了。”
并不是什么有武功底子的人,所以倒是没什么难度。
沈言摩挲着手上尚散发着墨香的纸,眸中暗光闪过,问道:“你之前猜测这位刘家大姐表面退出修身养性实际是藏在幕后,那和陈太妃也脱不开干系了?”
魏君遇点点头:“之前壹号调查到绣坊和陈太妃的事情除了这位行踪有异的前任当家人也没谁能做到了。”
再加上龙跃帮和绣坊的这些关联,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之间没有半点关系。
陈太妃,龙跃帮,绣坊……他们还真是一头扎进了狼窝啊。
“身边皆是食人吞骨的豺狼,阿言怕不怕?”
魏君遇笑着问,沈言轻哼一声:“不过是些使下等手段上不得台面的鼠辈,本将军怎会怕?”
若是别人说着话未免托大,沈言却是实实在在的,想必龙跃帮的人早已恨她恨不得喝血啖肉,却又忌惮她的身手和凌驾常人之上的谋略敏锐。
“公子,洛阳出事了。”
魏君遇眉梢微凝,让说话的人进来:“洛阳怎么了?”
“洛阳城知府被查出通敌的信件,并祸及洛阳陈家大公子,证据确凿,如今皇上大怒要问罪于陈家。”
沈言微微一想便知这陈家想必和陈太妃脱不开干系,果然见魏君遇面容微沉:“陈太妃的娘家,也是洛阳城大户,更重要的是,陈家底下有两个男子各自戍守东北两边重要关处,虽不至于手握兵权,但据我所知也有一定威信,影响力不小。”
所以这事更重要的不是知府,而是陈家。
一旦罪令定下,这通敌叛国的下场可就是连坐,陈家算是毁了。
“皇上此举是……”
“开始动手了,但这绝不是空口无凭的罪名,阿言,你明白么?”
所谓空穴来风,要真是没影没把握的事情又怎么会让皇上直接下令?
问题出在陈家。
但仔细一想似乎也在意料之中,毕竟陈太妃要是没有半点支持,孤身一人在处处是眼睛的后宫怎能成事?
皇上这一次,可能是最后的警告了,至于陈家最后的下场究竟如何,就要看陈太妃如何选择了。
“那康王呢?”
魏君遇摇摇头:“只要父皇那边无诏令,康王是不能离开封地的,否则视为谋逆犯上,所以不管京城那边乱成什么样子,他不敢也不能轻举妄动,没准过两日就会有消息传过来。”
沈言叹了口气,看着外面洒在院子中的刺眼日光,却觉不到半分暖意。
她虽常年于沙场行走,对于京中的形势还有了解几分的,虽说面上看着平静,但私底下藏着不知多少龌龊,虎视眈眈的总也歇不尽野心,兜兜转转费尽心思,终究逃不过权势二字。
陈太妃一介女流且不说怎么做到那么多事情的,光是这份野心和隐藏数十年的耐力也令常人望尘莫及。
魏君遇思虑几番,最后密信回京,而后告与沈言静观其变后,就继续着手查当下要紧的事情了。
别处乱了不等于冶州府要放弃,单因此处是重要关口,也不能让浑水冲垮门关,免得届时外忧内患,那大盛可就真的危险了。
他捏了捏眉心,在沈言担忧看过来时,扬唇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
“阿言一起来看看,这是我们在高等仓一处夹缝中找到的绣布。”
沈言依言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块看似普通的绣布。
上面是一副荷花游池的景象,这种花样一般是不会做衣服的,看上去似乎是屏风一类的东西,沈言一路看下来,似乎并无不妥,但又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魏君遇亦是有这样的感觉,只好蹙眉反复细看。
“这副绣品是谁藏的呢?”沈言喃喃。
“最后一个绣娘,如果没错的话,这副绣品关乎她的性命。”
“那我们直接用你所说的那个算术的法子找到最后一位绣娘不是更准确吗?”
魏君遇:“话虽如此没错,但阿言莫要忘了,现在这幅图可是更重要些,当然,算术那边也不能落下,你去算。”
沈言嘴角僵住,心中暗暗后悔,若是没开这个口是不是就不会遭殃。
让她看兵书画舆图还行,这做算术那是真的是为难了——感兴趣是一回事,会计算是另一回事。
她苦着脸试图反驳:“不是说一起看吗?要不我们一起看了再一起算?”
魏君遇轻笑,却是不松口:“虽然说夫妻搭配干活不累,不过阿言,现在可不能无理取闹地粘着我,乖些,以后你哪怕天天贴着我都没意见。”
“?你不要脸了吗?”
沈言震惊,看着魏君遇依旧笑的温柔的模样,却是再想不起当初那个温驯谦和的公子了。
原来一个人的两幅面孔可以相差如此巨大么?
沈言还想拒绝,但魏君遇可不许:“你是不信你自己还是不信我?如此简单的东西,你又在我身边这么久,说不会,你自己信么?别躲懒,快去。”
魏君遇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榆木疙瘩,沈言这般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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