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你我之间
关安送来的是他自己写下的三年前年家灭门案的探查详细。
当时事发突然，伢子村村民连夜跑去报官，被他及时拦下才没有让别人知道，连夜告诉了何弥生，二人去到年家时，满院血腥，就连花草间都不免染上血迹，风都卷不走那令人作呕的腥气。
大小门被反锁，根本没人有机会逃出去，后来血腥味盖不住才引来了村民，只是那时候人都撤光了。
那样的场景他终身难忘，每每想起便胆颤不已。
说是一场无声的灭门，真不为过。
而更让沈言心惊的是，后来暗中验尸，才发现年父年母和年棋生前受了不小的折磨，可想而知那伙人手段有多残忍无道，但成这样都没交代出对方想要的，让魏君遇和沈言越发好奇了。
“年棋是守城副使的手下，平日接触最多也就是城门周边守卫情况，难不成是那些人埋棋子被年棋发现了所以灭口？”
魏君遇捻捻手指摇头：“这也不至于，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而且这东西牵扯甚广，不能落到他们手里，所以他们受了折磨至死也没说，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沈言叹了口气，往后仰了仰：“守城守城，真的是明面上看着风平浪静，暗地里都快把冶州城掀翻了！这地方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金银珠宝不见，处处血案不停。”
魏君遇看向窗户外的朦胧，没说话。
阴谋的酝酿和实施总是以生命的消逝为代价，最终织成的大网，笼罩的不仅是人，还有一颗没有止境的狼子野心。
不知道究竟是人织了这网，还是网成就了人。
“公子，雨停了，行李已经收拾好了。”
阿漆在门外低声吩咐，魏君遇看了眼面容疲惫不知何时睡过去的沈言，默了默道：“等会儿吧。”
……
神清气爽地睡了一觉，沈言又活蹦乱跳了。
一行人走到县城门口时，关安和何弥生正在那候着。
“此次多谢大人相帮，我二人感激不尽，往后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沈言轻笑：“客气了，你们做的也很好，此事就这样吧，你们千万不要在涉足其中了。”
“是。”
沈言不担心李叔会返回来找他们。
毕竟三年了都没事，而且如果东西在他们手里，也不用等到今天了。
这次虽说没抓回李叔，但收获也不少，至少知道他们大概在找什么，也不至于如无头苍蝇一样被对方牵着走了。
看着一旁的何弥生，沈言忽又想起那个只见过两次的年月香。
费尽心思去维持这场假象，原不过为了她，所有苦难，抵不过值得二字。
“阿言，走吧。”
魏君遇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沈言敛了眸中思绪，笑笑告辞，打马继续往前了。
……
“将军，之前要刺杀公子的那伙人又来了，从我们出杞县就跟着了。”
赶在天黑前找到了落脚的客栈，沈言好不容易得了空泡在热水里，还没等她放松下来，和安便带了让她忍不住狂躁的消息。
深吸了口气，沈言冷声道：“他们在附近可能有据点，晚上和我去端了。还有，让和扬去将年棋生前所有的底子摸清楚，包括和他共事的人。”
“是。”和安被那句“端了”惊了惊，迟疑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将军，你对公子，是不是关心得太过了？”
和安是沈家家生子，比沈言大了一轮年纪，可以说是看着沈言长大，所以两人的交流自然要比别人亲近些。
沈言忽而睁开眼，雾气在她眼睫上聚成水珠，青丝垂下，朦胧动人。
外人只道沈小将军功夫了得用兵厉害，从未有人怀疑过她是个女儿家，十几年来，她自己也习惯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有什么过不过，我身家性命挂在他身上的。”
“是。”
和安听她声音平缓无波，只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殊不知沈言此刻心跳的厉害，等和安走后，再没心思放松，胡乱擦了擦便起身了。
待到稍晚时刻，沈言收拾好便要出门，却见阿一阿二面色怪异地站在门口，她微怔：“怎么这样？”
“将军，公子他……”
“阿言，你把我当什么了？”阿一话未说完，他身后便传来魏君遇微冷却又满是无奈的声音，沈言顿了顿，暗暗瞪了阿一阿二一眼。
不是说要看着人等他睡着么？
谁曾想魏君遇竟是专专到这来堵她来了，她只得笑笑：“公子这是哪里话？”
魏君遇摆摆手让所有人都下去，阿一阿二临了给了沈言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尽数离开，只留下他们二人门里门外地站着，相对无言，气氛稍显尴尬。
不，是她一个人尴尬着。
清凌凌的眸子盯着，沈言终于是顶不住了，侧身让了个位置：“公子进来说话吧。”
魏君遇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外头隐隐有打更的声音传来，沈言转身将透着风的窗户掩好后，才开口道：“一路过来总有人在跟着，我便想着将他们解决了，以防生变，这等小事，自是不用麻烦……”
“我说的不是这个。”魏君遇倒了杯温水推到她面前，“不管是不是小事，我们既是在一起的，自然要互相知晓商量，我知你是为我好，但……我不喜欢做一个什么都等着别人帮我解决的人，阿言，你是朋友，并非下属。”
什么在一起的……虽然知道他的意思并非自己所想，但还是可耻地红了脸，心中也不由得因后面那句朋友而激荡起来。
“咳，我……唔，没有下次了，以后定会事事与你商量。”
魏君遇满意了，只觉这般做好似能让自己与她更加亲近些，至于究竟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又或是不愿面对心底怪异又复杂的感觉。
“嗯……那我们来说说那窝贼子。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并非是我到哪跟到哪，而是我到哪，便会出现这么一拨人。”
沈言很上道：“我知晓你的意思，不管是杞县还是这儿，都只是他们其中一个据点，甚至后面会出现很多个这样的据点，为的就是将我们每一处的行踪牢牢掌控甚至找机会下手，但这样的据点有一个端一个不是更好？”
魏君遇摇摇头：“非也。光是冶州府城哪来这么多人够用，你还记不记得此前的龙跃帮，老周说近几年龙跃帮大大小小吞并了不少小帮派，甚至连那些山匪都没放过，为的是什么？”
沈言微怔：“是……在扩张人马？”
话一出她自己也明白了：那群人在分点聚集，人源源不断地涌进来，端了据点并不能减少，反而会增多！
所以现在做好的办法便是以不变应万变，只要那群人不动手，那就先由他们跟着，这样的反手掌控，可比再招些不知底细的人进来要好太多了！
想通这一关节，沈言瞬间觉得无地自容。
亏她还是个小将军呢，就这样的脑子，魏君遇保护她还差不多。
魏君遇见她面上神色变幻不明，最后竟是越发自责了，看她眉间褶皱越发地深了，心里不由得一堵，屈指轻敲她光洁的额头，开口道：“这小脑瓜子又在纠结些什么呢？你这些日子也是太累了，莫要多想，我现在的安危可是全押你一人身上了。”
“唔，我省的。公子早些休息吧，我们天一亮便启程回去。”
“好。”
待他走后，沈言房间的烛火却是一夜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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