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5章心急如焚
上午10点半到了阳山招待所,耿直正带人在贵宾楼前等着。
陈远一行下车,大家握手寒暄,然后办理入住,直接去房间。
孙永、黄杰安排的是单间,陈远的是套间。
陈远还是第一次享受这高规格的待遇。
这从侧面显示出县里对他们此行的高度重视,也间接显示出陈远和孙永、黄杰的身份差别。
陈远去了房间,耿直跟进来,此刻他的神情是严峻的。
陈远和耿直虽然认识,但之前打交道并不多,此刻看耿直这神情,陈远下意识笑了下。
耿直没笑,直接道:“陈主任,你们此次来,可是在踩地雷阵。”
陈远知道耿直的性格人如其名,不然也不会在会上如此和骆飞硬顶,又笑了下,道:“虽然明知是地雷阵,但既然上面有这安排,既然派我带队来,那也不得不踩,硬着头皮上吧。”
耿直点点头,下意识觉得陈远似乎也是出于无奈来的。
这时房门推开,任泉来了,身后站着苗培龙和盛鹏,他们是同时到招待所的,一起来了陈远房间。
虽然按照工作属性,解决问题的主体是耿直和盛鹏,但任泉和苗培龙显然意识到此事对他们的极端重要性,所以不敢轻视,都来了。
看着这四位,陈远意识到,五人当中,虽然自己是上面下来的,但就自己级别低。
陈远和任泉、苗培龙、盛鹏握完手,然后看着大家道:“各位领导……”
陈远刚说出这话,就被苗培龙打断:“陈主任,你是市里派来的督导组组长,你是领导。”
任泉接着点头:“培龙这话说的对,今天咱们不按级别,按工作性质和上下关系。”
既然苗培龙和任泉这么说,耿直和盛鹏自然点头附和。
既然他们如此说,陈远心里也就认同,事实也确实如此,虽然他们比自己级别高,但却是县里的,自己肩负着上面的重任,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市里,他们如此认为是正确的。
虽然心里认同,陈远还是谦虚道:“各位,我此次带队来,是受上面委派,和大家一起解决问题的,有事大家一起商议着来,共同把问题解决好。”
大家一起点头,任泉看着陈远:“陈主任,你看我们接下来……”
一旦意识到陈远此行的重要身份,加上陈远又是安哲的身边人,任泉不由对陈远非常重视,表现出适度的尊重和尊敬。
其他人也都是此心态。
陈远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知道在时间紧任务重的情况下,他们此时的压力是巨大的,这压力并不只是耿直和盛鹏有,任泉和苗培龙同样不轻松,甚至从某一方面,站在他们各自的位置来说,他们的压力要超过盛鹏和耿直。
原因很简单,大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们是两个县的一把手,问题解决不好,直接影响的是阳山和松北在江州的形象,影响的是全县的工作,影响的是上面对他们的看法。
最后一点对他们尤其重要,直接关系到他们今后的前途和命运。
而换个角度,这条绳子上的蚂蚱,现在又加了一个,那就是自己。
如此,大家的利益是紧紧捆绑在一起的,命运是共相连的。
陈远接着道:“我先给你们传达一下上面派督察组下来的有关指示,以及督察组的主要任务……”
接着陈远把安哲的有关指示说了一遍,大家听完互相看看,心里都沉甸甸的。
接着陈远道:“我现在最迫切的,是要了解情况,了解综合的全面的以及最新的情况。”
大家点点头。
接着陈远招呼大家坐下,然后摸起电话把孙永和黄杰叫来。
此时,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黄杰虽然心里不严肃,但表面还是做出很认真的样子。
任泉看着耿直:“老耿,你先汇报。”
虽然耿直没有任泉大,但任泉还是如此称呼他,这显示出任泉对搭档的尊重。
耿直点点头,接着开始介绍情况,陈远和孙永拿出本子边听边记,看他们这样,黄杰也拿出本子和笔,做出认真听的样子,在本子上心不在焉随意写着。
耿直介绍完情况,盛鹏接着介绍。
耿直和盛鹏介绍的情况是这样的:
上周由骆飞主持的紧急治理会议结束后,耿直和盛鹏立刻赶回县里,把会议的紧急部署以及骆飞在会上下的死命令分别给任泉和苗培龙做了汇报,同时把骆飞赶他们出去的过程也告诉了任泉和苗培龙。
听完他们的汇报,任泉和苗培龙立刻做了沟通,两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任务如此艰巨,骆飞的态度又如此坚决严厉,不容任何拖延,看来不管到底能不能在期限内完成整改,都要马上行动,一刻都不能迟缓。
于是,任泉和苗培龙立刻带人会合,两县召开联席会,在之前工作的基础上,快速做出部署,联合行动,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大量的工作。
这一周,他们对两县交接处的200多家板材厂做了详细具体的摸排调查,从位置到规模,从生产经营状况到人员用工数量,从废物废气废水排放情况到造成的污染现状,掌握了准确的第一手数据。
在摸排调查的同时,他们又派出专人,到外地联系适合板材厂的环保设备生产厂家,考察多家后,确定了其中规模最大设备最齐全质量最过硬的一家,这家在邻市,距离不远。
根据两县目前的进度,根据厂家的说法,即使让这些板材厂现在就开始安装环保设备,从采购到运输到安装到调试,即使一切顺利,最快也要半个月,不可能在剩下的一周完成。
何况,还有一个最要命的问题:资金。
两县联系的这家环保设备生产厂,因为近年来各地都在抓环保,加上他们质量过硬,销路一直很好,于是他们口气很硬:第一不讲价,每套完整的环保设备10万元,一分都不降;第二不赊欠,款到发货,保证质量保证售后服务,少一分钱都不行。
而受国内外经济大环境的影响,从去年以来,板材市场就进入了疲软状态,价格一路走低,但同时,木材价格却在不断上涨,这就让这些厂家的生产经营陷入了内外交织的火海,一方面产品大量积压卖不出去,另一方面还要努力维持企业的正常运转,保证工人工资的及时发放,不然工人一闹情绪罢工,那企业就要停摆,一停摆,离破产就不远了。
这些企业主当然谁都不愿意看到这种噩梦出现,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要是打了水漂,那简直是生不如死。
如此,这些企业主都在苦苦支撑着,在绝望中带着渴望和期望,希望市场能尽快回暖。
同时,这些企业都有银行贷款,为了维护自己在金融单位的良好信誉,除了保证工人工资的及时发放,还要按时给银行付利息。
为了应付这些支出,这些企业只能去银行继续贷款,但银行也不傻,看他们目前的这种经营状况,都找各种理由不贷了。
这无疑等于雪上加霜,无奈之下,这些企业主只能高息从民间融资,甚至去找高利贷。
这无疑给这些企业背上了更沉重的经济压力和负担,在这种情况下,要让他们每家拿出10万元购买环保设备,无异于要了他们的命,难度极大,几无可能。
在两县去摸底调查的时候,这些企业主已经感觉到了明显迹象,探知到要让他们出10万安装环保设备。
要是换了之前经营状况好的时候,他们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服从,但在现在这种水深火热的情况下,没有一家企业主愿意,甚至有的企业主放言,如果硬逼着他们出这钱,既然上面不给他们活路,那他们就带着全家老小集体自杀,还有的企业主私下串联,准备联合起来聚众闹事。
如此,目前的状况是人心惶惶,企业主们都在静观上面的进一步动作,一旦处理不当,很可能会酿出不可收拾的严重后果。
在这种情况下,两县都不敢轻举妄动,一面派人密切观察着企业主们的动向,尽力安抚好他们,防止出现突发事件,另一面紧急研究措施,却一时没有想出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
正在这当口,陈远带着督导组来了。
督导组的到来,一面让两县稍微松了口气,感觉到了上面的重视和支持,但同时,又倍感压力,上面不只是来支持的,更重要是督促加压,一旦到期完不成任务,拖了全市的后腿,可是在兄弟县区面前颜面丧尽,对下无法解释,对上更无法交代,骆飞正虎视眈眈盯着他们,到时被追责的绝对不会仅仅只是耿直和盛鹏。
听完情况介绍,陈远内心充满严峻,甚至感到很紧张,卧槽,虽然这一周两县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但根据骆飞压下来的整改期限,到期完成任务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一旦完不成任务,不但两县的相关人员要被追责,自己必定不利索,而且还会让安哲……
一想到安哲,陈远内心不由极度不安,面对骆飞的步步紧逼,在事已至此的情况下,如果自己不能力挽狂澜,那由此带来的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两县的相关人员可以不管,自己的得失可以不考虑,但安哲呢?
很明显,这次是安哲和骆飞不动声色的一次暗中较量。在目前黄原和江州的微妙态势下,在极有可能存在吴惠文说的那股暗流的状况下,如果安哲在此次的较量中败给骆飞,那会极大助长骆飞的气焰,让他在之后更加主动更加嚣张,甚至会成为两人交锋的一个转折点。
一想到此,陈远的内心愈发严峻,更加紧张。
此时陈远内心想的东西,其他人是想不到的,他们看陈远如此神色,不由互相看看,表情更加严重。
任泉此时觉得,在目前的状况下,陈远也是无能为力的,虽然他是上面派下来的带队人,但毕竟和他们这些老江湖相比,他还是太毛嫩,他们一时都没想出什么解决问题的措施,陈远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任泉此时甚至觉得,上面派陈远带队下来是个失策,毕竟他实在太年轻了,太缺乏基层经历,一直在上面从事务虚工作,缺乏处理紧急事情的实践和经验。
任泉如此想,耿直和盛鹏此时也不由这么认为。
苗培龙虽然不愿这么认为,但他也对陈远此次作为督导组长下来觉得不是很妥,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他还是觉得陈远不该不知天高地厚接受这重任。
苗培龙不由暗暗叹息,此事把陈远也牵进来了,时候追责,他必定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而陈远是安哲的身边人,他被追责,安哲脸上自然不好看。
想到安哲和骆飞的微妙关系,苗培龙一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面又感到不解,不知安哲为何要派陈远来,难道他想看着陈远往火坑里跳?
此时任泉也想到了这一点,也感到困惑。
看着大家沉重严峻的神色,黄杰心里很轻松,艾玛,这帮家伙成热锅上的蚂蚁了,真好玩,好好玩啊。
陈远带着沉思的神情,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
黄杰暗哼一声,靠,抽烟玩深沉啊,装什么装。
陈远琢磨片刻,看着苗培龙和任泉:“既然环保设备必须上,既然企业目前面临如此困境,既然硬让他们掏钱会引发不安定因素,那么,县里可不可以……”
陈远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你们每年从这些企业的税收中收获不少,现在既然形势如此严峻,既然企业陷入了困境无法拿出这笔钱,那你们应该出血,要么包了,要么你们出大头,企业出小头。
苗培龙叹了口气:“陈主任,你也知道,松北是穷县,家底薄,每年财政的钱,除了必须支出的公共事业,剩下的只能保吃饭,实不相瞒,按照县里目前的财政状况,年底的工资都很吃紧……”
盛鹏点点头。
任泉接着道:“阳山的情况和松北差不多,我们都是财政小县,我和培龙在研究措施的时候,不是没想到这办法,只是实在囊中羞涩……”
耿直点点头:“确实如此,如果不能保证县直人员和教师的工资发放,会造成人心不稳,引出的乱子更大。”
陈远不由点头,他们说的也是实情,阳山和松北的家底子都很薄弱,一到年底就捉襟见肘,甚至跑到市财政去借钱要钱,在这种情况下,要他们一下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确实有些为难他们。
而且,现在去市财政求援,别说骆飞不同意要不出来,就是市财政给,等打完报告跑完流程,起码也要十天半个月,到时可就晚了三春了。
陈远想了下:“那能不能协调县里的金融单位,让他们给企业主发放贷款。”
盛鹏道:“这办法我们想过,但金融单位看这些企业经营不好,都不愿意再给他们贷款,说之前的贷款都没收回来,再放款的话,会造成大量不良资金……”
耿直接过话:“如果我们硬压,金融单位虽然可以不得不同意,但据我们的调查,这些企业主却不同意,原因很简单,如果这笔钱用来发展生产,他们没二话,但要专款专用上环保设备,却个个都不愿意。”
“那要是以县里的名义贷,直接支援这些企业呢?”陈远道。
“这……”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不说话了,都面带难色。
陈远眨眨眼,明白他们为何面带难色了,如此一笔巨款,以县里的名义贷给这些企业上环保设备,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即使想办法收,也不知猴年马月,而且,还等于给县里本来就十分紧张的财政背上了沉重包袱,自然不愿意,甚至他们会觉得这是个馊主意。
看几个办法都行不通,陈远不由焦躁,尼玛,距离最后的期限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解决问题刻不容缓,但此时却卡在了资金上。
而且,即使资金马上到位,按他们说的情况,环保设备从运输到安装到调试到正式运转也要半个月时间,还是不行。
一想到这,陈远心急如焚,马尔戈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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