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２３１章良相与良医
小车走在路上，周胜利还在想，一定是庞建军打电话给石书记告了自己的状，心里想不明白，都是市级领导了，吵个架还要告领导，就像小孩子打架告家长、同学们打架告老师一样。
进了石书记办公室他才发现，庞建军正坐在那里。
看他的神情，石书记并没有给他多少好脸。
石书记的秘书刚把周胜利带进办公室，谭维泉就说：“另一只公鸡来了，有多大的力气你们当着我和浩江书记的面可劲吵。”
周胜利看了看庞建军，见他耸拉着脑袋没有说话，开口道：“我是来检讨的，不是来吵架的。”
石浩江说：“好啦，不要再给他施加压力了。当着我和维泉省長的面，你们各人把自己坚持的理由说一说，我们两个不是家长，不听你们吵架的事。”
周胜利看了看庞建军，说：“庞书记先说吧。”
庞建军却说：“事情是你挑起来的，你先说。”
周胜利没有推辞，“好，我先说。”
他先讲了他们在职金融专业博士班在TEI国考察金融危机的表现形式、对社会尤其是企业造成的影响等过程中，无意识碰到了永安市的民营企业老板李闻宇在那里受骗的事，把事情得到圆满解决简单一说，然后引入正题：
“我本来没意识到东南亚的金融危机会与我们一个经济欠发达市有什么联系，遇到了李闻宇以后才意识自己错了，没有回国我就给市政府那边打了电话，让他们先把在境外上市的企业底子摸清。
回到家里后，我把自己的想法与庞建军同志作了沟通交流。
庞建军同志同意我的想法。”
周胜利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翻了几页后说道：“庞书记当时是这样说的：我们市的对外开放已经十多年，与境外企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乘着我们市的企业还没有受到影响，你们政府那边尽早把全市企业进行个大摸底，组织个专家委员会，对排查出与境外企业有资本上联系的企业要逐个开方问诊，找出有没有病症，对有病症的早采取措施。
市政府组织经改委等单位对全市的企业排查摸底，共排查出五家境外借壳上市企业，我们先对其中一家按照庞建军同志的要求，组织了市几家银行的总工程师、总会计师对这家企业的借壳上市方式、进程进行了调查，然后做出了通知对方中止合作进程的要求。”
石浩江说：“我听着你们两个的意见基本趋向统一，做法虽然急燥了些，但是也没有与建军同志的想法有矛盾之处呀。”
庞建军说：“他只说了其一，没有说其二。他们市政府摸底摸出的这五家企业，有三家是我通过京城的关系从国外找人办的，事情刚办了个开头，他们就给停下了，搞得我很难向京城哥们解释。”
石浩江说：“在金融危机突然暴发的时候，政府那边及时叫停了与境外企业的资本合作，他们没有做错。
你首先要感谢你京城哥们的帮忙，然后给他们解释清楚终止合作上市的原因是金融危机，与他们没有关系。”
庞建军也知道政府那边做得没有错，但是却让自己的威望受损，这话又不好说。他只能绕着弯说：“我并不是反对他们的做法，但他们摸底后终止合作的全是我出面帮助借壳上市的企业，这让企业界的人怎么看我们永安市wei？市wei的领导权威不就没有了？”
周胜利是市长，谭维泉看出了庞建军顾个人面子是两人在这件事的处理上的矛盾根本所在，但他在石浩江没有说话之前不能给指出来，免得自已这个当省長的有偏袒市长之嫌。
他能看出来的问题，石浩江自然也能看得出来。一个领导着八百万人的地市级主要领导，理不清个人与组织、情绪与工作的关系，把自己与市wei混在了一起，为了顾及自己的脸面不顾企业的安危，既有可能犯错误，也会对当地社会经济发展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他可不会对庞建军客气：“我听明白了，你庞建军在永安市就是市wei、就是组织，你的权威比企业的安危更重要，是吧？”
庞建军恐慌地站了起来，辩解着说：“石书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联系帮助的几个企业都被停了，将来市wei的话还有没有人听？”
石浩江严肃地说道：“从你自己的解释里，你还没有把自己与市wei、与组织分割开来。你要记得，不论你当多大的官，你永远是你，永远不能代替任何一级组织。如果不分清这一点，你将来就会犯大错误。”
他又看着周胜利，“你的不足我对你讲过，出发点是对的，目标也很明确，可能效果也很好，但是为什么不能采取更温和的方法呢？
领导干部处理问题就像是中医开药。我们经常听得过病的人说某医生诊断病很准，药的效果也很好，药到病除，就是太霸道，药不仅味苦，吃了身上乏力，还以为自己又多了病。
我的一个熟人与我得的是同样的病，另外一个中医大夫给看的，开的药方也是药到病除，他说喝到口里没有那么苦，身上也没有不适感。
我问你，两个大夫开出的药方病人吃了感觉为什么不一样？”
周胜利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石浩江说道：“前一个大夫诊断病情看得很准，药也没用错，所以能取得药到病除的效果，但问题在于药太过单一，缺乏缓冲药力的药。后一个大夫的药方主药——在中医里称之为君药，开得与前一个大夫相同，得他又加了几味次药——中医里称之为臣药。
臣药的作用不是针对病情，而是化解君药里的毒性，这叫做臣药扶佐君药。
我们传统文化中的君臣概念不只是皇帝与大臣之间的关系，而主次有序、相辅相成等更深的哲学思想。
在我国古代，医生的医病之理与官员的为官之道有着许多相近之处，所以历来就有不为良相，就为良医之说。”
周胜利深入思考着石浩江的话中的含义，点头说：“我现在明白一点了，今天下午一位银行的总工提出的一个方法或许就是这位药的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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