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悲情蔓延
镇国候周骁率领一千精骑深入匈奴腹地已经一月有余。
民间，甚至有百姓开始祭祀这位这位前无古人的年轻人，为他的豪情和血勇。
没有人相信在匈奴人的重重包围之下，这一千人能够活下来。
可他们直击匈奴的勇气还是值得纪念的。
这是一曲悲歌。
值得无数人为之垂泪。
江寒月坐在酒楼上，望着窗外小船上疏狂图一醉的文人吟诗作赋，纪念周骁的壮举，歌颂周骁的勇气。
一阵锥心的刺痛涌上心头，向来懂事乖巧的江家大小姐端起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白皙的脸颊缓缓滑落，滴在洁白胜雪的裙摆上，转眼便没了痕迹。
她几乎记不清楚这三十个日夜是怎么过来的了。
每一晚都会梦到周骁浑身浴血，却瞪着双眸死战不退的画面，然后满身是汗的从梦中惊醒。
她恨透了这样的日子。
为了摆脱那些无时无刻萦绕着自己的思念，江寒月学会了饮酒。
每天下午都会跑到酒楼，一个人把自己灌醉。
她在逃避，逃避感情，逃避自己，逃避一切。
但是第二天，她又会面无表情的醒来，仿佛毫无感情的木偶，处理着报社里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
陈疏影则跟她截然相反。
这个爱哭的女子自从得知周骁和兄长一起深入匈奴腹地的消息之后，就从来没有哭过。
而且，每天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哪怕是年三十儿的晚上，依旧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亭子里，奋笔疾书。
而写出来的东西从来也不发表，没有人知道是什么。
反正就见她每日写了撕，撕了写，循环往复，似乎没有尽头。
江南巡抚的千金鱼幼薇小姐更是奇怪。
她经常一个人前来拜访周府，江寒月和陈疏影却总是在忙自己的事情，从来不见她。
她也不怪罪，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厅堂上，每次都是一个时辰。
从来不多，也从来不少。
到点儿了就会来，到点儿了就会离开。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自从周骁走后，鱼幼薇就再也没戴过那个精致漂亮的金丝眼镜了。
与江南的反应截然不同的是，京城里冷清很多。
除了有百姓来到大军出征的路上默默烧纸之外，几乎没人谈论北征的事情。
因为，敢谈论的，都在半个月前被抓起来了。
曾经，那些读书识字的狂生站在朝中大臣和皇亲国戚的门口，彻夜咒骂。
骂他们猪狗不如，陷镇国候于死地。
骂他们是大夏的罪人，将一个百年来最杰出的年轻人送上了绝路。
骂他们祸乱朝纲，蝇营狗苟，为了一点儿私欲，置民族尊严于不顾。
……
但是无论他们如何骂，都传不到皇帝的耳朵里。
更加传不到后宫。
近些日子，柳贵妃的心情是越来越好了，甚至连容貌都明艳了许多。
得知镇国候率领一千精骑深入匈奴之后，她每天做梦都会笑醒，醒了之后，又会恶狠狠的诅咒一番。
皇帝寒荣的脸上也开始浮现笑容。
甚至还很有兴致的去探望了一下自己的堂兄寒亦亲王。
据说陛下离开之后，寒亦亲王面如死灰，冰天雪地的，一直在院子里坐到了半夜。
第二天，就托病不出了。
不过，影响最大的还是北境。
周骁的横空出世痛击了肆意劫掠的匈奴人，拯救了无数的百姓，一度让人看到了希望。
固城更是成为了所有人心目中的圣地。
哪怕处境再恶劣，只要赶到那里就安全了。
因为，镇国候会保护他们！
可现在，这个北境人民心中最大的支柱崩塌了。
他率领一千精骑深入匈奴腹地，一个月都没有消息，很大的概率是牺牲了。
于是，匈奴人变得更加猖狂起来。
他们不仅进入大夏的腹地劫掠，甚至开始打起了北境城池的注意。
这一噩耗，一下子就让皇帝寒荣的脸色重新阴鸷下来。
他一心铲除异己，聚拢权力，却忽略了谁才是整个大夏的心头之患。
周骁一死，整个北境便失去了主心骨。
想要再次派兵，又根本来不及。
可如果北境城池一丢，他这个皇帝将成为整个大夏有史以来最大的罪人，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有一瞬间，他甚至幻想周骁能从匈奴腹地杀回来，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
可，那真的有可能吗？
同样觉得没有可能的还包括正在围攻固城的匈奴人大军。
因为周骁的布置，这个临时的军事居所已经变成了整个北境深人草原的钉子，是匈奴人侵吞大夏国土的第一道坎。
不灭掉它，将会始终有一根刺，牢牢钉在自己后方。
这是士气正盛的匈奴人无法接受的。
十几万的匈奴骑兵已经围困固城十日有余。
以他们的攻城能力，不可能破开固城宛如万载坚冰的城墙。
而切断固城的供给路线，将十几万大军和几十万百姓活活饿死，才是他们的策略。
老将武铮观察着城外黑压压的匈奴军队，面色凝重。
周骁离开前，叮嘱他们固守为上，不可以轻易出城，他一直铭记于心。
况且，远征的二十万大军之中，老弱病残就占了三分之一，骑兵又少，根本无力跟劫掠而归的匈奴铁骑硬拼。
可一直龟缩不出，粮草早晚有用完的一天。
如果不是前些时间，江南商队运来了大量的粮食，如今，城池怕是早就不攻自破了。
现在，该怎么办？
不仅是他，满城的军民都陷入绝望之中。
“老武，干脆，今晚趁着夜色，咱们出去冲杀一阵。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反正老子已经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顾虑的吗？”
邹有光老爷子吹着胡须，一脸杀意。
“不可！”武铮虽然年纪比他小，性子却沉稳许多，“意气用事解决不了匈奴之围，稍有差池，全城百姓就得跟着咱们陪葬。”
“哼，一直固守就不陪葬了？”邹有光叹了口气，“老武，你我又不是没见过饥饿之时人性的凶残，与其让这里变成人间地狱。不如趁着大家还有力气，冲出去跟匈奴人拼了！”
“别急，再等等。”
武铮看着没有丝毫暖意的太阳，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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