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胡杨林
无言的尴尬之后,墨西凌对乔伊伊的态度有了细微的变化,不再那么冷冰冰,但也没有靠得更近,就象结伴而行的陌生人,平静中带着疏离。
倒是乔伊伊有点难堪,反思之后,谨言慎行,自觉与他保持距离。
他们运气不错,第三天就碰到了水源,小小的一弯清泉从地底下冒出来,奇迹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乔伊伊惊喜万分,欢呼着跑上去,小心的掬了水来喝,清甜解渴,一直凉到心里面,说不出的畅快淋漓,她一连喝了好几口,才抬起头来,却触到墨西凌投射在她脸上的目光。
他的眼幽暗黑亮,表情有些古怪,乔伊伊心一跳,掩饰的笑,“水很甜,你不喝吗?”
墨西凌走过去,蹲在泉边,掬了水喝,他平时寒气逼人,不拘言笑,可喝起水来却是斯文儒雅,仿佛贵公子在青山绿水间踏青游玩一般。
乔伊伊觉得自己很没用,总是不自觉的被墨西凌的美色所迷惑,好在没有迷得失了魂,在他抬头前,赶紧移开目光。
泉水旁边有一片胡杨林,整日被黄沙包围,突然看到一片绿色,简直令乔伊伊狂喜。
“墨西凌,快看,那里有片树林。”
墨西凌看了一眼,眉宇间也有浅浅笑意,“喝足了就到树林里去避避太阳。”
乔伊伊因为太高兴,并没有留意到墨西凌说话时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温柔。她高兴的跑进胡杨林,打量着高大的乔木。她念书的时侯为旅游做准备,了解过一些沙漠风光,知道这是胡杨林,这种树非常奇特,有“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的美誉。挺拔高大,苍劲古朴,树叶密密匝匝,嫩叶似柳,老叶似杨,就象一棵树上长出几种叶子,让人称奇,此刻树影婆娑,将阳光挡在外头,说不出的阴凉。
她当时了解的是旅游旺季时的胡杨林,听说到秋季,树叶由绿转黄再变成金红,高低错落,深浅斑斓,如香山枫叶一样火红,汇集成一片浩瀚的金色海洋,让无数游客和摄影爱好者蜂拥而至。
现在才是初夏,翠绿浓阴,看起来就有些普通,她有小小的失望,如果能看到书里介绍的美景,那才是得偿所愿呢。
墨西凌慢慢踱过来,瞟了她一眼,“不喜欢这些树?”
“喜欢,不过现在不是观赏的季节,要秋冬季来才好看。”
墨西凌嗤了一声,“有没有命走出去还是个未知数,你还有这种闲心逸致。”
乔伊伊脸一红,抬起头来看树叶,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青媛已经苏醒,但在墨西凌面前,她总不自觉的有一种小女孩的姿态,好象她不是狼人青媛,只是普通人类乔伊伊。她私心里也希望,在这段相伴的日子里,可以和他相处良好,不管墨西凌怎么待她,不管将来等待她的是什么,至少还能留下一两分美好的回忆。
墨西凌找了一块阴凉的地方坐下来,背靠着树,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着,几绺头发搭在前额,不过是随随便便摆个姿式,又让乔伊伊心跳不已。
她离他坐得有些远,眯着眼睛看天上的游云,轻缓的开口,“我们醒来的时侯是在戈壁,你为什么要进到沙漠里来?”
“戈壁没有动植物,没有水源,呆在那里只有死路一条,进沙漠虽然冒险,却还有一线生机。”
“你本来走了,为什么又回来救我?”
墨西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过了一会才答她,“我不会让你死。”
“因为我的命是你的吗?”
墨西凌沉默。
乔伊伊也沉默了一下,说,“本来是我欠你的,什么时侯想拿走,我绝无怨言。”
墨西凌还是一声不吭,乔伊伊也不介意,他现在愿意跟她搭话,已经很满足,不能苛求更多。她站起来四处看了看,突然看到胡杨林间夹杂着几株灌木,上面开满黄色的小花,娇嫩的颜色隐在绿叶中,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她弯下腰仔细观察,“这是什么?”
墨西凌走过来,也打量着这些灌木,突然开口道:“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别人杀你。”
乔伊伊以为他是说灌木,谁知一开口竟是这句,不由得一呆,心重重的磕了一下,带出无形容易的疼痛。
正犹自发愣,他又说,“这是沙枣,现在是花期,不然可以摘果吃。”说完他走开了去,留下乔伊伊象个傻瓜似的杵在那里。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她的命吗?还是……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不敢相信,又有些希翼,心里乱蓬蓬的,久久回不过神来。
墨西凌站在一棵树下,象在剥着什么东西,过了一会,他走到她面前,摊开手掌,露出一小块淡黄色的结晶体,“这是盐碱,吃了它,对你有好处。”
乔伊伊张了张嘴,茫然又懵懂的样子,墨西凌便拉起她的手,将那块东西放在她手心,转身走了。
“墨西凌,”她叫住他,“你真的不要我的命吗?”
“要,”他没有扭头,答得干脆,“我要你活着。”
乔伊伊的眼里溢满了泪水,她不敢动,怕一动就会掉下来,苏醒之后,她很久没哭过了,但在他面前,她总是动不动就流泪,坚强跑得无影无踪,她变得如此软弱……
一片叶子掉了下来,从她眼前飘落,她的目光跟着转动,就那么一点微乎其微的震动,泪水象垮了堤的洪水,突然间泛滥成灾,可她不愿意让墨西凌看到,背过身子,紧缩着肩膀,无声的恸哭着。
身后,男人无声的站立,安静的看着她,深邃的眼眸象星空下的海,明净中带着悲伤。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伫立在树荫下,脸上的情绪晦暗别辩。
乔伊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墨西凌一定听到了自己的哭泣,但他没有过来,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沉默应对。她咬了咬牙,默默把眼泪擦干,是她想多了,他不要自己的命,不过是看在过去的情份上,并不代表他现在还爱她,还要她。
她把那块淡黄色的晶体放在嘴里咬了一小口,微苦,味道不怎么地,她问:“这是什么?”
“胡杨树的分泌物,它把体内多余的盐排出来,成了盐碱,成份同小苏打差不多,不好吃,但多少吃一点,我们体内的盐份流失得太多了。”
乔伊伊把自己吃剩的给他看,“吃这点行吗?”
“嗯,”他接过来,若无其事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一点就够了,多了也没好处。”他看了看胡杨林,说,“这里不错,先呆两天弄点吃的,再弄个装水的东西,不然我们走不远。”
“这里能有什么吃的?沙枣现在还没结果呢。”
“有水的地方就会有动物,”他搓了一下手指,目光望着远处,却换了话题:“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还有没有……我没发现的?”
乔伊伊莫名又红了一下脸,声音立马轻缓下去,“没有了,都好了,谢谢你。”大的伤势都好了,一些擦伤淤青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完全不需要理会。
墨西凌点点头,“你捡点枯树枝,我到处看看。”说着,他身形一闪,流光一般掠出去,刹时不见了踪影。
每次他这样离开,乔伊伊的心都要跳一下,总觉得他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虽然她知道他会信守承诺,却总敌不过自己的胡思乱想。她自嘲的笑笑,大概是太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吧。
她捡了一堆枯树枝,放在一块平整的地面上,胡杨树果真是“倒而不朽一千年”,这些枯树枝都不知道是什么时侯留下的,但每一根都木质密实,坚固硬朗,是极好的燃料。
不多时,墨西凌也回来了,他把挂在腰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扔,乔伊伊看傻了眼,除了蜥蜴和蛇,其他的她都不认识。
她蹲下来,好奇的翻动着那些小尸体,“这些是这什么?”
“沙鼠和跳鼠。”
“只有两种吗?我看它们长得都不一样。”
“沙鼠又分子午沙鼠、长爪沙鼠、柽柳沙鼠、大沙鼠等等,跳鼠差不多,这里有三趾跳鼠和五趾跳鼠。”
乔伊伊惊讶的抬头看他,“你懂的可真多。”
墨西凌也蹲下来,开始清理内脏,淡淡的道:“我活了七十几年,不应该知道吗?”
乔伊伊冲口而出,“我也……”刚说了两个字便打住,不安的偷瞄了他一眼,懊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两世为人,加起来时间就也不算短,只是这个话题……现在还是不要提的好,免得破坏了气氛。
墨西凌倒没有吭声,开始指派她打下手。
两个人一通忙碌,又架了树枝生火,很快烤肉的香气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乔伊伊用手轻轻扇了扇,“真香。可惜少了一点调料。”
墨西凌起身摘了一些沙枣的花洒在上面,肉香中便伴了一丝清香。
乔伊伊睁大了眼睛,“这也行?”
“试试便知道。”墨西凌把手里烤好的一只沙鼠递给她。
乔伊伊接过来,吹了吹,轻轻撕下来一块肉嚼了嚼,连连点头,“嗯,好吃。香。”
她的眼晴里满溢着快乐,仿佛吃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快乐是可以传染的,墨西凌并没发现自己的嘴角也牵起了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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