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拔乱反正
天越来越冷了,可是初雪迟迟不肯落下来。
乔振轩站在阳台上抽烟,封闭的阳台开了小半扇窗,初冬的风扑在脸上冷嗖嗖的,可是不及他心里的冷。
伊伊拿回来的资料,他仔细看了不下十遍,心里清楚那就是事实,可怎么也不肯相信。
居然被他骗了这么久,几乎是大半辈子,当一切不可挽回,又怎么是一个痛字可以了结。
这么多年来,他不争不抢,默默忍受,父亲说他太懦弱,不能成大事,每每叹气,他却只是含笑不语。只有自己知道,亲疏有别,他是在感恩。
现在真相大白,他的坚守变成可笑,他的感恩变成不孝,他真是蠢,蠢到将家业拱手送与外人。
他是温吞的性格,从不愿与人结怨,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怨气在心底一触即发,所有的错误,他都要纠正,对忘恩负义之人,他绝不手下留情。
身后有轻缓的脚步,一只手搭在他手臂上,“振轩,别抽了,进屋吧,这里冷。”
乔振轩拍拍妻子的手,目光里有内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可笑的坚持,这么多年,妻子也不会受那些奚落的苦楚。
他把烟头捻灭在烟缸里,关上窗,握着方佳良的手,诚心道歉:“这些年,你受苦了。”
尽管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方佳良却很少听到乔振轩这样正儿八经的对她说话,心里又酸又甜,嗔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乔振轩把她搂在怀里,拍拍她的背,“佳良,以后我会补偿你。”
方佳良莫名其妙,从昨天到现在,丈夫总有些怪怪的,她不知道他哪里受了刺激。
“我没受苦啊,日子过得挺好,你也不用补偿我什么,少抽点烟,保重身体比什么都强。”
乔振轩紧紧抱了她一下,松开,“好,我听你的。”
第二天,墨西凌在办公室接到了未来岳父的电话,对陌生的号码,他向来不在意,声音冷淡,“喂。”
“是我。”
“你是哪位?”不客气,也有些不耐。
乔振轩顿了一下,把语气调整得比他还冷:“我是乔振轩。”
“嗯,伯父。”墨西凌的语气好了一些,“有事吗?”
“你让伊伊拿回来的资料我看了,这件事你既然开了头,就继续下去。”
墨西凌呵了一声:“你不是不要我管吗?”
乔振轩咬了一下牙:“我是你岳父,你岂能坐视不理?”
“要怎么处理?”
“拔乱反正。”乔振轩说:“我自己也能做,但时间上会久一点,我不想等。”
墨西凌沉吟片刻:“好,我来办。”
电话那头没有回音,墨西凌正待不耐烦,听到乔振轩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你是小乔的父亲,我理应帮你。”
——
两天后,乔振海在自己办公室被警察带走,乔氏本是家族公司,没有上市没有股东和董事,事情处理起来很简单,乔欣惠全权代理公司一切事物,又过了两天,乔振轩以乔氏法人的身份正式掌管乔氏一切业务。
吕碧兰终日以泪洗面,弟弟尚在关押,丈夫又被抓走,短短几天,她的世界就变了,幸亏大女儿还在乔氏,她每天都在乔欣惠跟前唠叨,要她把公司看紧点,一定要撑到乔振海回来。
乔欣惠被她唠叨得烦了,忍不住吐露实情:“妈,你醒醒吧,爸回不来了,他当年做下那样恶毒的事情,用慢性药害死爷爷,又抢了叔叔的继承权,他犯了死罪啊!”
吕碧兰惊得倒在沙发上,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妈,”乔欣惠满脸痛苦:“爸爸犯下那样的错,你怎么会不知道?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这么些年,爸爸总是争对叔叔,他是怕从前的丑事败露,要把叔叔逼死才肯罢休啊!他一步一步走错,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为什么啊!”
乔欣惠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吕碧兰满脸惨白,目光发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当年乔振海如何欺上瞒下,如何用慢性药毒死乔父,如何攥改遗嘱,如何打击乔振轩,一桩桩一件件,她都是知道的。
这么久以来,一切顺利安然,乔振海窃取了乔家的所有,而乔振轩没有半点怀疑,便以为天衣无缝。可是得到越多,乔振海的不安也越多,人老了,想法却多了,总怕有遭一日事情会败露,乔振轩会拿走他的一切,这个念头让他寝食难安,想来想去,他必须做些事情。
于是开了惠民超市,想以此来打击乔振轩,让他一败涂地,从此远走他乡,或是干脆命散黄泉。人没了,他心里也就安了。
可是惠民超市莫名被人砸了,他以为是乔振轩看出什么来了,暂时偃旗息鼓,想缓一缓再做打算。没想到乔伊伊攀上了墨家,这让他心里愈加惶然。
看到丈夫终日惶恐不安,是她出主意,让惠民再次开张,利用各种手段在短时间内打垮伊美,还可以利用舆论把墨家也牵扯进去,墨家在金陵有头有脸,肯定不高兴被牵连,搞不好乔伊伊的高枝也攀不成了。这本是一举两得的事,开头很顺利,但结果却不尽人意,被揭穿了,他们可以把弟弟推出去,但二十几年前的旧事被翻出来,却没有人可以替乔振海背这个黑锅了。
吕碧兰看着嚎啕大哭的乔欣惠彻底傻眼了。
方佳良也有些傻眼,看到丈夫突然穿西服打领带,气宇轩昂的站在面前,感觉象做梦一样。
刚认得乔振轩的时侯,他就是这样气宇轩昂,那双黑色眼睛里充满了笃定和稳重,让她瞬间心动,觉得是可以依靠的人。可是后来才发现,这个男人性格平和,甘于平庸,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知足常乐。嫁给了他,便认了命,嘴上不说,心里不是没有遗憾。
如今,她的遗憾被弥补,惊喜中却带了不确定。此时才明白那天晚上乔振轩在阳台上说的那句话。
他说:佳良,今后我会补偿你。
她知道这个补偿不是指容华富贵,而是从此,他要干出一番事业,让她引以为傲,不让她再经受曾经那样的奚落和委屈。在任何人面前,她都可以挺直了腰杆。
她想拥抱他,又怕弄皱了他的新西装,一时间倒有些手足无措。
乔振轩抱了抱她,笑着说:“总经理夫人,你得沉得住气。”
一句话引得方佳良娇嗔的笑,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侯。
给乔伊伊打电话的时话,方佳良完全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和高兴,“伊伊,你爸爸接管乔氏了,他穿西服的样子简直帅呆了。真的,你爸爸开窍了,伊伊,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妈,冷静点,”乔伊伊打趣自己母亲:“你现在是总经理夫人了,优雅一些。”
“怎么优雅?我天生就这样,”方佳良笑着说:“当初我没嫌弃你爸,现在他敢嫌弃我!”
那份资料是乔伊伊转交的,她知道事情会解决,但没到这么快,估计是墨西凌帮了忙。“妈,以后你别操劳了,好好呆在家里,让爸养着你。”
“嗯,我也没什么好操劳的了,你嫁了,你爸爸有了事业,我可以闲下来好好休息,也象那些富太太一样,养养花,做做美容,逛逛街什么的。”
乔伊伊哈哈大笑:“妈,你还挺上路的嘛,行,就这么着,我得进教室了,挂了。”
乔伊伊挂了电话,脸上犹自带了笑,余光瞟见有人在看她,望过去却是韩希,从深秋到初冬,她们的关系也似冰冻了一般,连一点小小的涟漪都不曾泛起。乔伊伊喜悦的心情一下冷却下来,若无其事的走到自己座位上去,可是余光里,韩希的目光仍盯着她。
乔伊伊方才只是极快的对视了一眼又错开,看不出韩希眼里有什么,大概还是在恨她吧。
刚巧下节课就是杨教授的,杜北铮照例先进教室,环视一圈,目光在乔伊伊脸上掠过,虽然很快,但有心之人还是可以捕捉到那半秒钟的停顿。
李雪悄悄捏了一下韩希的手:“杜助教又在看乔伊伊。”
韩希没什么兴致,懒洋洋转动手里的笔:“关我什么事,以后这种话不要对我说。”
李雪碰了个钉子,有些没趣,一旁的孙雯雯则对她做了个鬼脸。舒维坐在最边上,望着远处的乔伊伊叹了口气,原本是多好的关系,结果弄成现在这样。
上完课,参加课题小组的几个人留了下来,讨论最终的设计方案。
韩希走在最后,看着底下和乔伊伊相谈甚欢的杜北铮,面色平静,她又看了乔伊伊一眼,然后快速走出教室。
乔伊伊和杜北铮说着话,视线里却一直关注着韩希,见她从后门出去,心里松了一口气,明明她和杜北铮之间什么都没有,可让韩希看到她和杜北铮在一起的场面,总有些不自在。尽管她和韩希已经决裂,可她知道,她心里仍是在乎韩希的。
无论是哪一种感情,只有用了心,便留了痕迹,再也无法消除。悲伤或疼痛,都是成长中不可或缺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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