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苦难
梁大妈知道林红的脾气,那事件肯定十分激烈。
她打了圆场:“晚上到我家说。”
既然葛张江这么猥琐,往后得让秋儿远离葛家。
她拉着秋儿指着对面的屋子:“以后不准和他们家来往。”
秋儿听话点点头。
四合院来亲戚是常事,只要你自家住得下,又不干扰别人,别的家是不会在意。
可梁大妈拉着侄女挨家挨户上门介绍还是第一次,晚上又进了周家,弄到八九点才出门。
“她咋对她侄女这么上心?”江明抱着布兜呆在胡同外,等着院里没啥动静,林红才和她一起提着布兜进了院门。
江明感觉这回的布袋子比上回重了不少。
她如实和林红说了。
林红使劲提了提,淡淡补了一句:“应该是你送两条咸鱼的回报。”
把布袋扔进屋后,江明一口气把布全部倒了出来。
乖乖,这次的布可吓着她。
光一两米完整的布就有两三条,够一家人人手一件夏天的短袖,另外碎布头也不小,就四五块能拼成一个完整的布条。
“嫂子,你这是纺织厂上班,还是服装厂啊。”冉秀秦随后从布堆里翻出两条,就够她做件打底衫的。
林红看了看那三条完整的布条,比李凤送来的质量差一些,但是下水固一遍色,穿个两三年不成问题。
“服装厂是剪碎布不要,这纺织厂是瑕疵品不要。”林红翻来覆去看着,虽然嘴上帮着解释,可心里却心惊的很。
这些布实在不符合碎布头的范围。
“这是你嫂子带回来,要是看上了得给钱啊。”林红提醒冉秀秦。
家中分配虽然真的没法一碗水端平,但是在有来有往、取舍方面,林红还是尽力找个平衡点,谁也不吃亏。
“我是给你嫂子两条咸鱼,就拿个一米布条给你爸做个布衫子,夏天穿着凉快。”
“妈,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傻乎乎不知道有赚钱的门路,你拿这个宽幅大点的。”江明在三条完整布匹中,选个最大塞给林红。
林红不客气,卷巴两下就抱着怀里。
冉秀秦选来选去也没个合适的,最后挑了一个粉色的碎长布条,想着闲暇时候做个发圈,这段时候忙起来没空剪头发。
这么小的布料,江明怎么会收她钱,还另外给她挑了些颜色鲜亮的,让她自己做发圈去。
等小姑子满意出门,江明才说出自己的担忧。
“妈,这堆布料会不会有问题。”有问题她不敢拿出去卖。
“你去拿的时候,都是装好吗?”林红问。
江明点点头:“都装好放在库房门口,我们不是技术人员和采购员,不能往里走,主任也说了拿上东西不准备逗留。”
“那就别管,你才去纺织厂不久,万一时好时坏的布头是福利呢,下回再看看。”她安慰江明,可心里也觉得不对劲,应该是有人接着拿布头的名义偷布匹。
但江明是从领导手里拿的,林红打算不告诉她,免得她怕着怕那儿的,惹出不必要是非。
听到婆婆的话,江明如吃了定心丸,这会瞧着那堆布料倒像是看出票子的影像,乐呵笑出声。
“妈,你说我添个五块钱卖出去如何?”江明问。
这批次确实是不错,其实留下来做衣服最好,布票也不好存,每回都是存个三四月才够一人一身衣裳。
但要是两口子想卖出去挣钱,林红也不拦住,分家了,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
“你把好点、次点的分几个口袋,分开卖,没准能赚个七八块。”林红教着江明。
………
一早就下起大雨,雨水汇集在屋脊上,顺着脊道往下流,在屋檐上挂起一道道水帘子。
后院地势低,没一会院里就积起一滩滩水池,后院上班的人是骂骂咧咧地穿上雨衣、雨鞋,然后淌在雨水沟里,拥挤着往前院去。
水汽溅起成了雾,包裹着四合院,院里的老木门木窗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不知人不耐烦说了一句:“我说去筒子楼住吧,你不去,你瞧这还怎么出门?”
“你以为筒子楼是想住就住的?”
林红站在屋檐下,看着混沌的天空,摇头叹口气,一时半会雨是停不了了。
今儿是钓不成鱼了。
她回屋闻见雨汽倒灌进来而引发的霉味,只好又拿出火炉子,点起火在屋里烘烘。
正埋头清理灰呢,梁大妈小跑过来叫着她。
“你过来咋不打把伞?”林红给她拿了自己的毛巾,让她擦擦。
“小步路不碍事,再说家里的伞和雨衣都给上班的。”
“不然你得把你侄女也带过来?”林红笑着回她。
梁大妈一惊:“你晓得我意思?”
“你就差点直说,让我家老冉给你侄女介绍工作了。”
见林红知道自己心思,梁大妈不好意思笑了笑,她手足无措站在门口,这下是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你坐啊,这下倒给我客气上了。”林红边倒着水,边让梁大妈在屋里头坐下,靠近门口,飘进来的雨水也会打湿裤腿。
“我刚烧着火炉,不敢关门,你往里头做。”林红端着水杯往她身边凳子指指。
两人并肩坐着,看着门外的水帘子,倒有份古时诗人亭中赏雨品茶的韵味。
“你侄女为啥跟你上饶城?”林红好奇。
说到这事,梁大妈重重叹口气,额头的川字纹随着叹息凹的更深。
“我堂弟一个月前得病死了,好像是什么癌,听说他们挖沙石的最容易得这个病。”
林红记得梁大妈有个在老家砂石场做工的堂弟,两人关系不错,每年那堂弟都会寄一两箱野枣,偶尔还会给梁大妈寄些棒子面。
他们村是农种大户,胜产玉米。
说到此处,梁大妈说话有些哽咽,她拿出手帕掩了掩眼角的泪水,深呼吸调节半会才能继续说下去。
这时她语气带着些愤怒,像是谁欺骗了她。
“我弟弟刚死没多久,我弟媳就带上家里钱,拿着伪造介绍信跟人跑了,我回家时候,家里值钱一个都没有。”
“你侄女不晓得?”
梁大妈摇摇头,说着抹了眼泪:“我侄女在隔壁镇的砖厂做工,我到家时候,她正赶回来的路上,回来看见家里空无一物,当场就晕过去了。”
林红回想昨儿见她侄女,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倒是可怜人,什么苦难都得自个消化。
梁大妈看出老姐妹的想法,她解释道:“你别看她现在跟没事人一样,我诓她呢,说着带她上饶城过好日子,给她找个工作,往后气死她那该死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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