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祸至（下）

从慈宁宫出来之后，绾心和愉妃走在嘉贵妃的后面，远远看去，嘉贵妃似乎没有了刚刚才到慈宁宫的时候的盛气凌人的样子，就是身边围绕着的妃嫔也好像要少了一些，绾心的眼睛看了一眼纯贵妃，方才对着愉妃说道：“嘉贵妃只当母凭子贵，但是却没想到太后的眼中却是容不得沙子的。”

愉妃在绾心的身边走着，眼睛却没有看着纯贵妃和嘉贵妃，只是淡淡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太后为何不给嘉贵妃面子你还能不知道么？原先我想着你对着舒妃不说实话也就算了，没想到对着本宫也这么见外了。”

对于愉妃的话，绾心倒是不觉得吃惊，毕竟愉妃在宫中时间也算是最久，所以宫中人的心思愉妃也算是能够看透了，绾心轻轻挽着愉妃的胳膊，然后笑着说道：“愉妃姐姐便是最喜欢说笑的了，我哪里敢和愉妃姐姐不说实话呢？只是这里人多眼杂的，若是有什么隔墙耳，传出去岂不是坏了皇上和太后的颜面了？”

愉妃看了绾心一眼，眼中有几分调笑的意味，但是终究没有说什么，和绾心拐了一个弯，走进了御花园边上的一处暖阁里面。

忆檀和念竹用暖阁里面的小炉子为绾心和愉妃沏茶去了，愉妃将手中的护手放在一边，手中把玩着一边桌子上的一盆开着花的水仙说道：“原先本宫以为，这宫中能看清皇上和太后意图的，也只有本宫和皇贵妃两人，皇贵妃是意在后位，所以留心，本宫是置身事外，旁观者清，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倒是也能看清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

“姐姐是置身事外，旁观者清，皇贵妃是意在后位，百般留心，又在皇上和太后身边此后多年，自然是明白的，但是本宫却只是因为与嘉贵妃有些恩怨，才格外留心的。”绾心说着，也看着身边的一株水仙说道，“姐姐难道忘了？当初和敬公主在中秋夜宴上面说的话么？”

“本宫自然不会忘记，孝贤皇后善待宫中诸人，因为嘉贵妃的缘故伤了身子固然是可惜，但是本宫和孝贤皇后当年并无多大的交情，说句不好听的话，孝贤皇后是正宫嫡妻，本宫当时只是个位份低下的妃嫔，她又何曾把本宫放在眼里？所以若说起这件事，本宫倒是真的没有令妃你那么恨嘉贵妃了。”这时候忆檀和念竹已经沏好了茶，奉上了愉妃的桌子。

“姐姐说得不错，宪宪皇后于我，便是有知遇之恩，更是有救命之恩，虽说当年离世是因为和皇上有所争执心生郁结，但是终究也是因为七阿哥离世而伤了身子，所以嘉贵妃难逃干系。”绾心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倒是流转了些许旋波，如暗夜流动的湖水，无声颤动，“所以纵使之前嘉贵妃也痛失九阿哥，但是我却觉得，嘉贵妃依旧没有得到教训。”

“自然是没有得到教训的，不然哪里又会像如今这般趾高气昂？”愉妃嗤笑一声，“你说，这前朝之中关于立四阿哥为储君的事情，究竟是谁在暗中指使？”

“不是皇贵妃，便是太后了。”绾心一笑，“太后属意皇贵妃当皇后，虽然之前与皇贵妃稍有嫌隙，但是如今为了后位，太后自然也会帮着皇贵妃一把的。”绾心这么说着，看着杯中的茶叶在碧绿的茶水之中起伏沉淀，“毕竟太后虽然久居后宫，但是当初前朝的老臣们心中向着太后的也不少，皇贵妃虽是新贵，但是乌拉那拉氏，也不算是是什么朱门大户，在朝为官的更是少了，所以这件事也只能是太后做的。”

绾心所分析的句句在理，愉妃听了之后也不住地点头，话锋一转，含笑地看着绾心说道：“你猜这一次颖贵人巴林氏一族在朝中说了什么？”

“巴林氏一族？”绾心想了想说道，“颖贵人和嘉贵妃同住延禧宫，而且别人不知，我却是知道颖贵人可是太后的人，所以无论是太后还是颖贵人，想来都会嘉贵妃说上几句好话的吧？”

愉妃听了绾心的话，摇了摇头，一脸促狭的微笑，说道：“这个你便是错了，本宫已经打听过了，巴林氏一族可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呢，就像是个哑巴似的，只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愉妃这么一说，绾心倒是有些纳罕道：“这不应该啊。”

“这是最应该的。”愉妃正了正神色，继续说道，“巴林氏是太后的人，想来太后也愿意留住巴林氏这个棋子，所以自然不会让巴林氏受到损伤，既然知道嘉贵妃此番是大祸临头，那又何必让巴林氏蹚浑水呢？别的不说，若是皇上此番真的生了大气，巴林氏一族也受了牵连，纵使皇贵妃成了皇后，那么多太后来说，也没有多少益处啊。”

被愉妃这么一点，绾心倒是豁然开朗，点点头说道：“愉妃姐姐说得极是，宫中局势错综复杂，前朝后宫相顾盘结，难为了姐姐能够看得这般透彻。”

“便是你最会说话。”愉妃笑着，和绾心一同端起茶杯，吹去茶水表面上的浮沫，浅浅地喝了一口。

两人正这么说着，却听见一声极为欢快的女生传了进来：“走了这么会子路，本宫也能够好好歇歇了。”

绾心和愉妃一同往门口看去，见是纯贵妃走了进来，一见纯贵妃，绾心和愉妃便起身行礼道：“拜见纯贵妃娘娘。”

纯贵妃的脸上稍显红润，嘴角也带了几分欢喜，对着绾心和愉妃摆摆手说道：“日常相见的，又是自家姐妹，又何必这么拘束呢？快快起来吧。”

绾心了愉妃应了一声，坐在了一边，绾心一面让忆檀上了一杯茶，一边笑着说道：“还是太后说的对，纯贵妃姐姐待人亲切，刚刚对嫔妾和愉妃娘娘说的这话，怕是永远也不会在嘉贵妃嘴里说出来呢。”

纯贵妃一早便对嘉贵妃有些不满，如今听了绾心这么一说，倒是冷哼了一声，说道：“嘉贵妃恃宠生娇，迟早是要吃大亏的，本宫懒得和她计较罢了。”说着又有些黯然神伤，“要不是当初本宫的永璋被皇上那样训斥，伤了心神，本宫的永璋哪里会比四阿哥差呢？”

见纯贵妃说着说着又说到了伤心事，绾心和亦珍连忙在一边劝道：“纯贵妃娘娘可千万别这么说，刚刚在慈宁宫的时候，太后不也说了么？很是喜欢三阿哥和六阿哥呢，三阿哥性子是温和了一些，虽然没有四阿哥在皇上面前那样得脸，但是皇上也很是喜欢三阿哥的啊。”

“是么？”纯贵妃听绾心和愉妃这么说，抬起头来看着两人。

纯贵妃的手腕上戴着两环细细的白玉手镯，衬得纯贵妃的手腕纤细白嫩，如今纯贵妃双手摆动之间，那一双玉环相碰发出玲玲之声，倒事极为悦耳，而绾心便是在这样的声音之中，对着春纯贵妃说道：“娘娘还不知道么？前些时候皇上去启祥宫看望愉妃姐姐和五阿哥的时候，和五阿哥下了一盘棋，五阿哥便说了，最是喜欢喝三阿哥一同相处，四阿哥总是冷冷的不愿意搭理人，倒是三阿哥，极有一个兄长该有的样子。”

“是么？皇上怎么说？”纯贵妃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如今绾心说出来，倒是有些急切地问道。

“皇上还能怎么说？自然是夸赞了三阿哥了，愉妃娘娘又在一边说四阿哥不愿意搭理五阿哥是因为一心为皇上烦心国事，这表面上是在为四阿哥求情，但是姐姐也知道，最近宫中说立四阿哥为储君的风声传得那样广，这话听在皇上的耳中，皇上再看看四阿哥平日里所作所为，皇上应当作何感想？”绾心说着，含笑地看着纯贵妃。

纯贵妃低头思索了一番，恍然大悟：“皇上最是恨后宫前朝勾结，外戚干政，如今满朝大臣都偏袒嘉贵妃母子，物极必反，如今嘉贵妃母子虽然受了皇上喜爱，但是怕也是受不起这福气了。”

纯贵妃这话一说完，心中倒是畅快了不少，快意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本宫这些日子受了嘉贵妃的闲气已经够多了，还好今日太后垂怜，给了嘉贵妃一个警告，不然今日在慈宁宫门前遇见了，哪里会那么轻易地就走了。”

“所以娘娘就放宽心吧，三阿哥的好，皇上都记着呢。”绾心走到纯贵妃的身边，抓着纯贵妃的手，拍了一拍。

几人正这么说着的时候，倒是绾心宫中的小许子走了过来，见了绾心立刻说道：“娘娘在这呢，叫奴才好找。”

绾心看着小许子：“你找本宫有何事啊？”

“和敬三公主进宫了，正在翊坤宫等着娘娘呢。”小许子眉眼之中溢出笑意，看着绾心。

见是和敬公主到了，绾心便对着愉妃和纯贵妃说道：“那嫔妾就先回翊坤宫了，两位姐姐在这里好好聊聊就是了。”

纯贵妃点点头，柔声说道：“去吧。”

出了暖阁，小许子走在了绾心的身边小声说道：“娘娘可知道？皇上训斥了四阿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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