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病子（下）

皇后的身上是一身未化的风雪，一见王忠和走了过来，便问道：“王公公，皇上可在养心殿里面？”

王忠和一边为皇后打着伞，一边应道：“皇上正在养心殿里面呢，只是刚刚舒嫔娘娘刚走，皇后娘娘这就来了。”

皇后闻言脚步一顿，看着王忠和问道：“舒嫔？舒嫔这时候来养心殿做什么？”

王忠和脸上带着不以为然的表情，但是还是说道：“似乎是来和皇上赏雪的，毕竟咱们皇上风雅，只是后来舒嫔娘娘终究没有忍住和皇上说起了高大人的事情，皇上似乎有些不开心，就让舒嫔娘娘回去了。”

王忠和这么一说，皇后也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言未发地进了养心殿。

王忠和将厚厚的门帘掀起，皇后只觉得养心殿之中的暖气迎面扑来，身上未化的白雪瞬间融化，皇后将身上的狐裘脱下递给了王忠和，自己走到了皇帝的面前行礼道：“臣妾拜见皇上。”

皇帝犹自看着窗外的雪花出神，一见皇后来到，有些惊异地说道：“皇后，你怎么来了？”

皇后站在皇帝的身边，说道：“臣妾刚刚来养心殿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了舒嫔，臣妾瞧着舒嫔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莫不是生病了吧？”

皇帝摆摆手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说道：“不过是舒嫔在朕面前说了几句话，朕训斥了一番罢了，皇后不用上心。”说着，又看向皇后说道，“皇后还没有说今日这么大的雪来养心殿做什么。”

皇后见皇帝不愿多说，自己便也不再问了，笑了笑坐在了皇帝的身边说道：“臣妾今日前来，是因为八阿哥在阿哥所里面病了……”

皇帝刚刚端起茶杯，听了皇后说了这么一句，手中的杯子一抖，但是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是么？既然永璇病了，那便叫太医就是了。”

皇帝如此冷淡地对待这件事，想来也是因为金贵人的缘故，皇后便没有提起金贵人，只是在皇帝的身边继续说道：“皇额娘素来喜欢永璇，这次听说永璇病了，便叫人将永璇接到了慈宁宫里面，想要亲自照顾永璇……”

皇帝一听皇后这么说，刚刚还有些冷淡的神色有些松动，就是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说道：“皇额娘喜欢永璇是永璇的福气，但是皇额娘前些日子身子也不大痛快，怎么能让皇额娘照顾永璇呢？”

皇后也在一边点点头赞同道：“臣妾也是这么想的，永璇年纪小，生病的时候难免哭闹，若是惊扰了太后，想来无异于太后身子，所以刚刚臣妾已经去了一趟慈宁宫，将永璇接回了阿哥所里面……”

皇帝对皇后的做法极为赞赏，但是转念一想，看着皇后问道：“只是皇后，你这样将永璇接到阿哥所，太后定是不高兴吧？”

皇帝这么一问，皇后便立刻起身，跪在了皇帝的面前，说道：“皇上，臣妾今日前来就是因为这件事，还请皇上解了金贵人的禁足。”

皇帝看向皇后的眼中带着不可言说的震惊，似乎是有些不信一般又问了皇后一句：“皇后，你说什么？”

皇后的眼神一如刚刚一般的坚定，看着皇帝继续说道：“还请皇上解了金贵人的禁足！”

“皇后，你身为正宫之主，自然明白当日金贵人犯的是什么罪，谋害妃嫔是大罪，若不是当日朕看着永珹永璇年幼，早就将金贵人送去了宗人府，如今又怎么能轻易的赦免了？”皇帝这么说着，叹了一口气，“这句话朕只当你没有说过，以后你也不要再提了。”

但是皇后却并未听皇帝的话，跪在皇帝的面前继续说道：“那皇上究竟将金贵人关在延禧宫多久呢？难道还能关她一辈子么？既然金贵人迟早是要放出来的，为何现下不能放出来呢？”

皇后刚刚的话已经有些咄咄逼人了，皇帝的脸色有些不悦，但是还是沉着性子看着皇后问道：“那皇后能否告诉朕，你为何一定要将金贵人放出来？”

皇后说道：“因为臣妾今日去慈宁宫接永璇的时候，太后便说臣妾只是永璇的嫡母而并非生母，一定不会好好照顾永璇，所以臣妾想着，不如将金贵人放出来，将功折罪才是……”

“将功折罪？”皇帝的眼神有些古怪，“金贵人的罪是谋害妃嫔，照顾永璇是为人母的本分，并非功劳，那又何来将功折罪一说？”

皇后的脸色一顿，旋即看着皇帝说道：“皇上，难道您已经忘了当初金贵人为何要做那样的事情么？”

皇帝的身躯一震，转眼惊讶地看着皇后说道：“皇后的意思是……”

“当初是娴贵妃算计金贵人，金贵人才怀恨在心算计娴贵妃，既然金贵人之事归根结底是娴贵妃算计金贵人和永璇的原因，那么如今金贵人去照顾病重的八阿哥，自然算是将功折罪了。”皇后这么说着，看着皇帝说道：“皇上觉得，臣妾这么说是否有理？”

皇帝听着皇后的话，似乎有些动摇，但是还是说道：“当日金贵人虽然说是娴贵妃算计的永璇，但是一切也只是金贵人的臆想罢了，并没有证据，自然是做不得数的。”

皇后摇摇头：“若是皇上真的这么想，那皇上又何必在知道了真相之后又禁足娴贵妃呢？若是皇上明知娴贵妃身无过错，又为何至今也不见娴贵妃一眼呢？”皇后这么说着，“所以说到底，皇上还是相信金贵人当日所说之事，既然皇上相信了，那又为何不能原谅金贵人呢？”

皇帝被皇后的一番话说得有些哑口无言，只能静静地看着皇后，许久之后才说道：“皇后，这便是你想和朕说的么？”

皇后点点头：“皇上，如今永璇病重，金贵人身为生母，自然是能够好好照顾永璇，就算金贵人身有过错，但是永璇却是无辜的，臣妾每每想到永璇的出生都是在一场算计之中，心中难免就心疼永璇，所以臣妾恳请皇上也心疼心疼永璇，让金贵人去照顾永璇吧……”

皇后说完，就是眼睛里面也带了点点泪光，皇帝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皇后这般有理有据，朕自然是无话可说。”说着叫了王忠和进来，对着王忠和说道：“王忠和，去传朕的口谕，解了金贵人的禁足，让她去阿哥所好好照顾八阿哥。”

王忠和眼睛瞟了一下皇后，然后对着皇帝恭敬地说道：“嗻。”

见皇帝传了口谕，皇后松了一口气，也对着皇帝行礼道：“既然皇上已经下旨，那臣妾也不便再在养心殿叨扰皇上，臣妾先行告退了。”

谁知皇上这时候叫住了皇后，看着皇后说道：“皇后基尼前来，朕也有一件事要和皇后说。”

皇后见皇帝说这件事的时候一脸的喜色，心中却不知道皇帝为何高兴，但是嘴角也微微扬起了说道：“皇上有什么事情要和臣妾说？”

皇帝吸了几口气，但是嘴角的笑容依旧是掩饰不了，对着皇后说道：“皇后你可知道？珍妤前些时候来信说了，今年过年之后，会回宫来。”

皇帝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皇后还有些呆愣，但是很快皇后就反应了过来，抓着皇帝的手说道：“皇上您说的真的？珍妤要回宫了？”

皇帝点点头：“额驸前些时候也来信说了，珍妤因为思念京城风物，整日望向京城的方向，偶尔还会垂泪，所以额驸感念珍妤思乡之情，边和珍妤约定好了正月的时候回宫省亲。”

纵使是皇上这样的人，在想到珍妤一个人在他乡看着故乡的方向垂泪的时候，也忍不住红了红眼眶，皇后更是不必说，皇帝一说皇后的眼泪便掉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皇上，臣妾每每想到珍妤那么小就嫁到了蒙古，只身一人在外，臣妾就觉得愧对珍妤。”

“朕何尝不这样想呢。”皇帝拥了皇后在怀中说道，“所以朕在珍妤出嫁那天就答应你了，在京城之中选址建造和敬公主府，等到公主府建好之后，朕自然会让公主和额驸回京居住，到时候不管是朕还是皇后，想念珍妤的时候，就能很快地见到了，也免去了珍妤的思乡之苦了。”

皇后知道当日皇帝说要在京中建造和敬公主府的话并非一时戏言，自己也听了傅恒说过，和敬公主府也已经完成了大半，想来到了明年就会完工，到那时候，珍妤搬回京城居住，那一切就都圆满了。

想到这里，皇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着皇帝说道：“既然皇上说了珍妤会回来住，那臣妾这就回长春宫打点，珍妤的房间臣妾也应该准备准备了。”

皇帝见皇后这样着急的样子，忍不住拉了皇后说道：“皇后何必这样着急，珍妤还有两个月才能回来呢。”

“皇上自然不明白了，臣妾是珍妤的额娘，自然事无巨细的，虽说珍妤还有两个月回宫，但是在臣妾看来，这两个月还不够准备的呢。”皇后说着，便披上了狐裘，转身出了养心殿，小时在一片大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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