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令嫔（上）

等到纯贵妃悠悠转醒的之后，房中的人已经散了，但是依旧有些轻微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暗示着这里刚刚是经过了怎样的一场忙乱，纯贵妃转头看了看四周，轻声唤道：“惜梅……”

惜梅一直在不远处站着，听见纯贵妃叫自己，连忙凑到了纯贵妃身边，对着纯贵妃说道：“娘娘您醒了？”

纯贵妃点点头，有些急切地说道：“孩子呢？本宫的孩子呢？”

惜梅忙说道：“小公主刚刚被乳母抱下去喂奶了，太医为娘娘准备的药刚刚熬好了，娘娘现在还是先喝药吧。”

纯贵妃惊喜道：“真的是个公主？本宫生的真的是个公主？”

惜梅看见纯贵妃这般开心，便也搅着药碗之中的汤药说道：“是公主啊娘娘，皇上已经为小公主起了名字了，叫珍姝公主。”

纯贵妃口中轻声念叨着公主的名字，由着惜梅为自己喂着药，眼睛却在周围扫视了一下，说道：“皇上呢？皇上既然为了公主起了名字，那本宫生孩子的时候皇上也应该在外面等着，这时候皇上去了哪里？”

惜梅的眼神微动，声音的底气便有些不稳，说道：“皇上……自然是回养心殿了啊，那么多国事等着皇上处理，皇上只是看娘娘平安生下公主之后，便回养心殿了。”

纯贵妃是何等机警的人，听见惜梅语气里面的微妙变化，当即便露出了狐疑的神色，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惜梅说道：“你莫要诓骗本宫，本宫之前生下了两个阿哥，皇上都是等着本宫醒来的，这次生下公主，皇上不会这么早就回养心殿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本宫说清楚了！”

惜梅见纯贵妃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些许怒色，当即跪了下去，说道：“娘娘，您刚刚生下公主，可不能动气啊，身子要紧才是啊。”

“不要本宫动气，你就老老实地和本宫把话说清楚！”纯贵妃头上抱着一方绣了两条锦鲤的黑色护额，看见惜梅跪在一边，撑起了半个身子便坐在了床上，说道：“你说吧，是不受公主生下来有什么不好了？”

惜梅见纯贵妃起了身，连忙拿了两方软枕垫在了纯贵妃的身侧，这才叫了乳母进来，低声说道：“娘娘自己看就是了。”

纯贵妃见乳母将小公主抱了来，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惜梅，拨开了襁褓在公主身上仔细地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可怖的疤痕或者胎记，便说道：“公主这不是好好的吗？”

惜梅面上有些不忍，皱着眉头说道：“娘娘，公主的手和寻常人的手有些不同……”

纯贵妃听了惜梅的话，才看向了公主握成了拳头的双手，等到了纯贵妃看清了之后脸色便是一变，说道：“公主的手怎么是这般模样？！”

说罢还犹自在一边呐呐自语地说道：“这样公主以后长大了如何在宫中抬起头来？”

惜梅见纯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怔怔地落下泪来，连忙说道：“娘娘，你还在月子里面呢！月子里的女人若是流眼泪是极伤眼睛的，皇上已经接受了公主，还给公主取了名字不是吗？公主的手虽然和常人不同，但是也是千尊万贵的皇家公主啊！”

纯贵妃听了这话，才回过了神来，说道：“所幸皇上并未嫌弃公主，不然公主以后可怎么要在宫中立足？”

说完这句话之后，纯贵妃却看着惜梅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嘴中也支支吾吾地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话来，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纯贵妃看着她的眼睛始终是在闪躲，不禁说道：“怎么？还有什么话是你没说的？如今公主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本宫还有什么是承受不住的呢？”

惜梅这才在一边说道：“娘娘，公主刚刚被王公公抱出来的时候，皇上和皇后娘娘看了公主的手，确实是震惊的，但是娴贵妃和怡嫔却说……却说公主是个为大清带来祸事的孽障，应该尽早除了才是啊……”

纯贵妃几乎是震惊到了极处，她瞪大了眼睛说道：“娴贵妃和怡嫔当真这么说？那皇上之后又是怎么说的？”

“还是魏贵人和舒嫔娘娘等人为小公主求情，皇上才留下了小公主……”惜梅这么说着，脸上却也是落下了眼泪来，“若不是又魏贵人她们再，怕是皇上也要依照娴贵妃的办法了，处置了公主之后骗娘娘说生下的公主是个死胎了……”

那是怎么样的一场惊心动魄，纯贵妃在惜梅的只字片语中便能知道一二，她下意识地抱住了公主的襁褓，沉着声音说道：“当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和本宫说明白了！”

惜梅点点头，便从小公主被王忠和抱出来之后说起，一直说到了皇帝离开了钟粹宫，一字一句皆是真话，并不带半分虚假，纯贵妃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听到后来，嘴角竟挂上了一丝笑意，伸出手摸了摸小公主熟睡的脸，静默地不出声。

直到惜梅将所有的事情说完了之后，纯贵妃才幽幽地说道：“想不到娴贵妃和怡嫔两个人，竟是还怀了这样的心思！”

“娴贵妃和怡嫔一直和咱们不睦，以前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如今这一闹，咱们和景仁宫可算是彻底闹翻了。”说起娴贵妃，就是惜梅的语气里也带了分明的恨意，“娘娘以后应当怎么做？”

“怎么做？本宫如今只能静观其变罢了。”纯贵妃这么说着，但是思及当时的情况，依旧是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还好有魏贵人，不然本宫的四公主，怕是已经不在了。”

“娘娘定要好好谢谢魏贵人才是啊。”惜梅说道，“奴婢看着当时魏贵人的样子，确实是真心心疼公主的，皇上知道公主身上不对的时候，魏贵人就一直伸着手在皇后娘年身边护着，生怕皇后娘娘手中一个不稳摔着了公主。”

“魏贵人确实是有心了。”纯贵妃说着看向了惜梅，“你绝不觉得依照魏贵人的心性，只是一个贵人有些委屈了？”

“娘娘的意思是……”惜梅沉吟了一下，“娘娘是想和皇上说这件事还是皇后娘娘？”

“皇上或者是皇后娘娘都不要紧，本宫相信，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娘娘，晋封魏贵人为嫔，都是没有异议的。”纯贵妃说道，“就连怡嫔那样没有皇上宠爱，也没什么品格的人，都能居于嫔位那么久，晋封魏贵人为嫔，倒也是不算过分了。”

“确实不算过分，只是娘娘要怎么和皇上说呢？”惜梅说道，“毕竟魏贵人并非是钟粹宫的人，娘娘要是开口，还是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

“倒不用本宫和皇上说，皇后娘娘和皇上说就是了。”纯贵妃将怀中的公主递给了乳母，说道，“皇后娘年有多偏帮魏贵人你也是知道的，本宫只要稍稍地和皇后娘娘提一句，皇后娘娘自然是会去和皇上说的，她是中宫主位，晋封妃嫔的事情由皇后娘娘说，自然是名正言顺了。”

惜梅微笑：“娘娘睿智。”

纯贵妃点点头，说道：“等到这大雪挺了之后，你就抽时候去长春宫一趟，让皇后娘娘来钟粹宫一趟，记得嘱咐皇后娘娘当心一些，毕竟皇后娘娘还怀着身孕，若是摔倒了，这干系本宫可担待不起。”

“奴婢知道了。”惜梅说着，服侍了纯贵妃躺下，“娘娘还是安心养好身子吧，毕竟这些事情也不该娘娘操心的。

纯贵妃点点头，拢了拢被子，闭上了眼睛。

几日之后，大雪便停了，惜梅将纯贵妃的话与盼春说了，盼春便扶了皇后在一个积雪初化的午后去往了钟粹宫。

进到纯贵妃房中的时候，纯贵妃正和抱着四公主的乳母们说着话，皇后还未走进，便听见了几声细微的儿啼之声，皇后便说道：“公主怎么了？”

众人见了皇后来了，连忙行了礼，就是纯贵妃也在床上准备行礼，却被皇后拦了下来：“你刚刚生下公主，身子还不好，这些礼数就免了。“

纯贵妃点点头，看了看窗外明亮的天色：“是臣妾的不是了，这样的天里面还叫皇后娘娘跑这么远。”

皇后笑得极为温和：“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自从你生下公主之后，本宫就一直没有来看你，正巧着今天是晴天，本宫才来看了看你，怎么样，身子可还有不舒服的？”

纯贵妃摇了摇头：“只是臣妾每每想到公主的手，心里总是有些疙瘩。”说着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会拖累公主一辈子的。”

“胡说八道，本宫看着四公主挺好的。”皇后说着，招来了乳母，握着公主的小手说道：“你可知道，宫里的人如今每每提起四公主，都说四公主是为大清带来福气的‘佛手公主’，是受过佛祖保佑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四公主的手会拖累她，她是为咱们大清带来福气的福星。”

纯贵妃的眼睛在听见了皇后的这句话之后明显地亮了一下，惊喜道：“皇后娘娘，宫里的人真的这么说？”

“自然，本宫何曾骗过你。”说罢却是叹了一口气，“思及当日，确实是险之又险，要不是有魏贵人和舒嫔，想来娴贵妃的阴毒心思就要得逞了。”

一提起娴贵妃，纯贵妃的眼睛也暗了一暗，对着惜梅使了一个眼色，惜梅便带着房中侍奉的宫女们出了房间，待到众人都出去了之后，纯贵妃才说道：“娘娘，臣妾今日叫娘娘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臣妾觉得，应当晋封魏贵人为嫔了。”

皇后一听见纯贵妃说这件事，嘴角慢慢扬起：“你是在感谢当日魏贵人保住你孩子的恩情吧？”

“皇后娘娘聪慧，自然知道臣妾的心思。”纯贵妃懒懒地躺在床上，说道，“只是皇后娘娘，就连怡嫔那样的人都能是嫔位，若是魏贵人不能，臣妾倒真的为魏贵人不值了。”

“怡嫔确实是担不起嫔位这个位分。”皇后沉吟道，“这么一说，确实是应该晋封魏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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