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事后思（下）

自从从纯贵妃的宫中出来之后、绾心便去了皇后的长春宫中。

皇后自从有了身孕以来，皇帝对皇后可谓是珍而重之，又从内务府拨了好些人去了长春宫伺候，长春宫中的一切都以皇后的身孕为主。

绾心到了长春宫的时候，正看见盼春在指挥着宫中的小内监们将花房刚刚送来的蟹爪菊摆放在长春宫的庭院之中。

盼春见了绾心，便走了过来说道：“魏贵人这时候怎么来了？”

绾心看了一眼身边的菊花，说道：“在翊坤宫里面闲着无聊，便来找皇后娘娘说说话罢了，这菊花开得真是不错，我看着那绿菊稀罕，看着也是好看。

盼春顺着绾心的眼光看过去说道：“那似乎是花房的花匠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皇上说看着也是稀罕，所以送来了长春宫给皇后娘娘赏玩。”

绾心随手摘了一朵紫色的蟹爪菊下来，手指轻轻拨弄着那细细长长的花瓣，说道：“皇上将绿菊送到长春宫给皇后娘娘赏玩，那自然是皇上的恩典，但是盼春姑姑也要警醒这一些才是。”

盼春见绾心似乎还有些话要说，便也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知道魏贵人的意思是……”

“我也没什么意思，只是皇后娘娘如今有了身孕，那便是皇上身份贵重的嫡子了，半分马虎不得。”绾心说道：“我听说皇上为了娘娘能后好好养胎，拨了好些人过来伺候皇后娘娘的胎，盼春姑姑在宫中伺候娘娘多年，这话原本也不该我说，但是我也是有些担心罢了。”说罢凑近了盼春说道，“皇后娘娘日常的吃穿用度，盼春姑姑也得仔细着些，别出了什么差错才是。”

盼春知道绾心的意思，立刻会意道：“小主放心，皇上虽然拨了好些人过来，但是奴婢只让他们做一些外面的粗活罢了，其他的事情还是原来的长春宫的人在做，皇后娘娘的近身，也只有我和语芹伺候，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

盼春这么一说，绾心也是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此这般，我也就放心了。”说完，便笑着对着推门进入和皇后的房中。

皇后正在窗边坐着，一眼看到外面便能看见宫中那一丛丛的各色菊花，绾心走了过去，对着皇后行礼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一见是绾心来了，立刻笑着说道：“原来是你啊，快坐下吧。”

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皇后整个人似乎都散发出一股柔和的气质，绾心只觉得皇后整个人都变得温婉了许多，一头乌黑的头发松松绾起，并未戴上诸多艳丽的首饰，只用一支石榴簪子点缀，那石榴簪子是内务府新做的，用红宝石镶嵌成石榴的形状，赤金做柄，细小的珍珠点缀，戴在皇后的头发上，没有其他首饰争其风采，只觉得异常地夺目。

皇后拿了手边的红枣汤喝了一口，柔婉道：“绾心，你这时候怎么来了？”

语芹为绾心上了一杯杏仁茶，说道：“刚刚去钟粹宫看了看纯贵妃，有几句话想和皇后娘娘说，这才来了长春宫。”

纯贵妃亦是有孕在身的，皇后思己及人，点头说道：“以前本宫倒是低估了纯贵妃的心思谋略了，此番秀贵人的事情若不是她早有谋算，怕龙胎不保。”

绾心亦是点头：“纯贵妃此番确实是精明了很多，只是臣妾尚有一事并不明了。”

皇后抬眼，淡淡说道：“有什么不明了的，你说就是了。”

绾心说道：“纯贵妃刚刚在钟粹宫和臣妾商议了秀贵人一事，只觉得有诸多的疑点，臣妾和纯贵妃都以为，此时并非是秀贵人有意谋害纯贵妃龙胎，而是有人栽赃嫁祸。”

“你的意思是有人嫉妒纯贵妃有孕，所以想借秀贵人之手除去龙胎？”皇后皱了皱眉头说道：“本宫倒是觉得并不像，毕竟当夜你也看见了，那惜梅字字句句之中都是对秀贵人的恨之入骨，想来也是积怨已深了。”

“惜梅对秀贵人自然是积怨已深。”绾心的眼睛微垂，皇后只看见绾心的睫毛如同扑闪着翅膀的蝴蝶一般微微抖动，如同绾心的声音一般轻飘飘的，“毕竟惜梅一直以为那加了三七的鸡汤是秀贵人有意给纯贵妃喝的，惜梅忠心，自然深恨秀贵人了。”

绾心说到了这里，就是皇后也忍不住说道：“你也觉得那鸡汤不是秀贵人给纯贵妃的？”

“自然不是。”绾心看着皇后，“当日在永寿宫的时候，皇后娘娘您也看见了，秀贵人一字一句皆是圈套，生生地将自己和陆常在之间的关系给掉了一个个儿，若鸡汤真的是秀贵人做的，那这种方法也太容易被察觉出来了，秀贵人不会这么蠢钝的。”

皇后低头思忖了一番说道：“本宫以前看着秀贵人还算机灵，但是自从当了贵人之后，总觉得心性难免高了些，想事情倒是没有那么周全了……就像中秋节当日，惜梅还有陆常在说的那些话，哪句话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她竟是没有一句反驳的话。”

“那夜事发突然，臣妾想着，秀贵人定是吓懵了。”绾心想到那夜秀贵人吓得煞白的一张脸，便忍不住叹气说道，“原本事关皇嗣就是最最要紧的事情，加上皇后娘娘、皇上还有太后都在殿中，娴贵妃又那样咄咄逼人的，秀贵人哪里能招架得住呢。”

“说到娴贵妃……”皇后若有所思，“本宫却是觉得那夜娴贵妃有些殷勤过了头了。”

绾心将手放在膝头，回想着当日的情景说道：“当日确实是夜已经深了，且就算是纯贵妃的孩子真的保不住了，皇上和娘娘都在，何必要将太后再叫过来？可见当日娴贵妃叫太后过来确实是另有深意的。”

“确实如此。”皇后后知后觉，如今再想起那日的事情，只觉得处处都是疑点，但是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说道：“这次也算是娴贵妃她们是有准备，倒是连本宫和你也猝不及防了。”

“但是秀贵人还是贵人不是吗？”绾心说道，“即使皇上禁足，永寿宫中还是秀贵人位分最高，陆常在一时也不能将秀贵人怎么样，娘娘放心就是了。”

皇后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所幸的是这次纯贵妃的孩子并无损伤，不然秀贵人就不是禁足那样简单了。”说罢看着绾心，“但是本宫也应该和纯贵妃那样，事事小心着些。”

绾心点点头，拿了手边的杏仁茶喝了一口，方才和皇后说道：“娘娘喜欢喝这杏仁茶，怀孕这些时候也不要再喝了。”

“难道杏仁茶也是孕妇禁忌吗？”皇后说完，再看着绾心手中那乳白色的杏仁茶，便有皱了皱眉，显得有些嫌恶。

“杏仁无事，最怕的是有人错了心思。”绾心说道，“只是娘娘素来喜欢在南杏仁茶中加入些许北杏仁，北杏仁微苦，可以让南杏仁不那么甜腻，用之确实爽口不少，但是娘娘需要提防的不是北杏仁，而是桃仁。”

“桃仁？”皇后不解，“本宫喝的只是杏仁茶，又怎么会扯到桃仁上面？”

绾心看着手中的杏仁茶说道：“娘娘有所不知，桃仁性甘味苦，有破血行淤之效，实在是孕妇禁忌的东西，而且桃仁的苦味和北杏仁的苦味相近，除非医者细细品味，不然是断然是分辨不出来的。”绾心说罢，接着看着皇后道，“若是有别有用心之人以桃仁换了娘娘的北杏仁，娘娘以为，又当如何？”

绾心这一番话说得皇后有些胆战心惊，手上有些微微的冰凉，不觉将身子往窗边有阳光的地方靠了靠，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臣妾又怎么会害娘娘。”绾心说道，“现在娘娘长春宫中人多手杂，纵使盼春和语芹小心提防，但是总是防不胜防，娘娘也得自己注意着点啊！”

皇后点点头，对着身边一直伺候着的语芹说道：“刚刚魏贵人说的话你可听见了？从今日起，本宫便不再饮用杏仁茶，其他的饮食上面，你们也得注意着些。”

语芹刚刚一直在听着皇后和绾心说话，见绾心和皇后说得都是郑重，便也不敢怠慢，忙应了一声说道：“奴婢知道了。”

绾心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秋色，一株梧桐树上面的叶子也渐渐飘落，忍不住说道：“以前臣妾看古书的时候，便听说‘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如今看来，宫中东西十二宫中，也只有长春宫这株梧桐树长得最好了。”

皇后正低头抚弄着手上的护甲，闻言抬头说道：“你怎么忽然说出了这样的奉承之语呢？你与本宫之间也不比这样客气的。”

绾心摇头，笑着说道“并非臣妾客气，而是臣妾碰巧想到了罢了。”说罢低头沉吟道，“不过若是娘娘有心垂怜秀贵人，那皇上那边也只有娘娘能为秀贵人说上几句话了。”

皇后挑眉：“哦？为何只有本宫能向皇上说上几句了？”

“因为娘娘是皇后，肚子里面怀着的更是咱们大清身份贵重的嫡子。”绾心说道，“当日惜梅有心护主，说纯贵妃没有将鸡汤之事告发出来，是为了替肚子里面的孩子积福积德，皇后娘娘自然也可以将这套说辞说与皇上听，皇上顾忌着皇后娘娘肚中的皇子，定会从轻发落的。”

绾心说完，又补上一句：“况且当日纯贵妃的胎如今也没事了，皇上若是要以为嫡子积福的由头宽恕秀贵人，想必宫中人也不敢说什么了。”

皇后听了绾心的话，微微一笑，说道：“你说得确实不错，但是若是本宫和你说，本宫并不想帮秀贵人，你又当如何？”

皇后只是仔细盯着绾心的脸，见绾心的脸上并未有什么异样，也是微微一笑地看着皇后，说道：“那便是秀贵人福气不够了，也与人无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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