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感伤怀（下）

当皇帝晋封秀贵人的圣旨传到永寿宫的时候，陆琇莹正在娴贵妃的景仁宫中和娴贵妃还有怡嫔坐着聊天。

怡嫔摆了摆身上淡粉色宫装的裙摆，说道：“总算能穿这样的颜色的衣裳了不然整天都是那乌沉沉的衣裳在身上裹着，嫔妾都觉得自己要老了几岁了。”

陆琇莹穿着一件略显素净的草绿色绣茉莉花的宫装坐在一边，并不准备理会怡嫔，反倒是对着娴贵妃说道：“这慧贤皇贵妃死了之后，整个宫里似乎都是病气沉沉的，先是舒嫔足不出户地告假，嫔妾看着就是纯贵妃今日早上请安的时候也说身子不适，没有去长春宫呢。”

娴贵妃倚靠了贵妃榻上，看着陆琇莹双眼之中的愁色，说道：“本宫看你这样子倒是有些担心纯贵妃的身子？”

“纯贵妃像慧贤皇贵妃那样病死了才好呢。”怡嫔恨恨地说道，“这样娴贵妃娘娘就是妃嫔之首了，那里要屈居于纯贵妃之下受她的窝囊气！”

怡嫔这话说的阳腔怪调的，娴贵妃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说道：“怡嫔，你有这会子搬弄口舌的功夫，倒不如仔细琢磨琢磨究竟怎么做才能讨皇上欢心，那日若是你也在咸福宫里面，想必现在也是个妃了吧？”

怡嫔听了娴贵妃的这话便有些尴尬，讪讪地住了口。

陆琇莹在一边说道：“倒不是嫔妾担心纯贵妃的身子，而是怕别是什么能传染的病，这纯贵妃和舒嫔都是以前和慧贤皇贵妃交好的，这下都病了，嫔妾倒是真的有些担心了。”

娴贵妃正要嗤笑一声，却见了永寿宫的小宫女急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娴贵妃扬了扬脸，示意陆琇莹看过去。

那小宫女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一过来就跪在了娴贵妃的面前说道：“奴婢拜见娴贵妃娘娘、怡嫔娘娘、陆常在。”

陆琇莹皱了眉说道：“怎么了？这么慌里慌张慌里慌张的？”

那宫女脸上带着惶恐说道：“回陆常在的话，刚刚王公公来永寿宫传旨，说皇上晋封了秀常在为秀贵人。”

“什么？”陆琇莹“嚯”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小宫女：“什么？皇上晋封了她为秀贵人？为什么？”

那小宫女见了陆琇莹发了怒，一时间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颤颤巍巍地说道：“小主，奴婢也不知道啊，王公公只说了皇上晋封秀常在为秀贵人，其他的也没说。”

娴贵妃在一边看着那小宫女的样子实在是可怜，且这件事确实也不干她的事，便让守夏将她带了下去，自己和陆琇莹说道：“皇上晋封方静凌自然是有他的意思，你也别恼怒，不过是个贵人罢了，也算不得一宫主位。”

但是陆琇莹却看着娴贵妃说道：“但是娴贵妃娘娘，原本方静凌就比嫔妾多了一个封号了，为了这个封号处处压着嫔妾，如今又成了贵人，那嫔妾以后在永寿宫的日子便更加难过了。”

“那也未必。”娴贵妃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之中露出寒光出来，微微一笑，“若是你看她碍眼，将她除了就是。”

“除了？”陆琇莹一愣，随即明白了，语气也变得有些阴森，“娘娘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了？”

“这件事你应该去请教怡嫔，当初的徐常在怎么死的，她比本宫清楚。”娴贵妃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似笑非笑地看着怡嫔。

怡嫔一直在一边没有听着两人的说话，如今见两人将目光都转向了自己，不免往一边缩了缩身子说道：“你们都看着本宫做什么？当初徐常在的死，也是一念之间罢了。”

“是么？”陆琇莹抚摸着椅子扶手上浮雕着的鸾凤图案，“那怡嫔娘娘现在能不能一念之间为嫔妾想一个好的法子？”

这边的景仁宫中三人正在商量着对策，那边的永寿宫中刚刚接了圣旨的方静凌兀自沉浸在喜悦之中，对着鸢尾欢喜道：“原先我还在懊恼当日没有去咸福宫给慧贤皇贵妃侍疾，没想到皇上这就晋封我为贵人了。”

鸢尾也在一边欢喜：“这是因为皇上总是疼爱小主的啊。”

手中的圣旨被方静凌握在手中，方静凌依旧是十分激动，看着圣旨双目隐隐有泪光闪动：“想不到啊，我原先只是圆明园中的一个歌女，竟然成了贵人了，鸢尾，你说我要是再往上升一升，是不是就是嫔了？皇上若是再晋封，那我是不是就是秀嫔了？”

鸢尾见方静凌这般激动，一边笑一边安抚道：“是啊，是啊，小主若是再升就是秀嫔了，那么奴婢也能称小主一声娘娘了。”

“娘娘……娘娘……”方静凌的口中不停地念叨着这两个字，“我原先只是一个宫女啊……”

说到宫女，鸢尾却想起了绾心，在一边哼了一声：“原先奴婢想着魏贵人是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的宫女，皇上因为有了皇后娘娘的关系，总是应该对魏贵人不同的，现在看来，魏贵人也不过如此呢，不禁和小主之间是平起平坐了，小主算起来还比魏贵人多了一个封号呢。”

说道这里，就是方静凌也是忍不住得意：“算起来皇上来永寿宫的次数比去翊坤宫的次数要多得多，皇上看样子没有那么喜欢魏贵人，倒是我原先高估她了。”

“确实是小主高估了。”鸢尾说道，“小主这才侍奉皇上多久？就从官女子升上了贵人，魏贵人侍奉皇上已经几年了，才从常在升为了贵人，算起来，还是小主受宠呢。”

方静凌将圣旨搁到了一边，极为开心地笑了一声：“那是自然了，皇上最是喜欢听我弹琵琶了。”但是因为秀贵人只是从常在升为贵人，所以晋封礼也只是极为简单地办了办，宫中的妃嫔们因为几个月刚刚经历了一场甚为隆重的册封礼，所以对待秀贵人也只是淡淡的，并不十分重视，见面的时候口头上客气了几句罢了，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而真正让宫中妃嫔们重视的，却是钟粹宫的纯贵妃，前些日子身子不适的时候被太医诊治了出来，是怀有身孕的缘故，而这一胎，已经是纯贵妃的第三胎了。

五月榴花照眼明，石榴花红红火火地照了一眼，纯贵妃坐在自己的殿中，看着外面的石榴花满心欢喜，对着身边的人说道：“今年的石榴花开得真好。”

在纯贵妃身边陪伴着的是愉妃和陈贵人，愉妃自从封了妃之后过得越发低调，极少出宫门，因为和纯贵妃向来交好的缘故，此刻来到了钟粹宫中和纯贵妃一起说话解闷。

如今见纯贵妃夸赞外面的石榴花开得好，愉妃忍不住笑着说道：“皇上一听纯贵妃娘娘怀了身孕，高兴坏了，连忙让花房的匠人移了好些石榴花进了钟粹宫，说是石榴多籽，正适合娘娘的钟粹宫呢。”

那一朵朵大红色的花朵就像是跳动的火苗一般，明亮地灼灼盛放着，陈贵人手中拿着一块红布在上面绣着花样说道：“娘娘这样福泽深厚，嫔妾就在跟在娘娘的身后绣小孩子穿的肚兜也来不及啊。”

纯贵妃凑过去看了看，那肚兜上面绣着的是松鹿含芝的图案，一只灵活可爱的梅花鹿正跳跃在长春的松树之下，让纯贵妃看了之后忍不住目光柔和地摸了摸，说道：“说起孩子，本宫倒是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儿。”

愉妃看着纯妃：“宫中妃嫔生子都指望是阿哥，怎么娘娘倒是想要个公主呢？”

“本宫已经有了两个阿哥了。”纯妃说起自己两个儿子的时候心中满满的都是骄傲，“看着皇后娘娘膝下的三公主可爱，所以也想要一个女儿。”

“公主也好，嫔妾看着皇后娘娘的三公主长得也是可爱，且皇上已经有了那么对的阿哥了，现在娘娘若是生了一个公主下来，皇上定会好好疼爱的。”陈贵人这么说着，看着手中的肚兜说道，“既然娘娘这么喜欢公主，那嫔妾也应该绣一些花鸟图案的肚兜出来为小公主准备着了。”

纯贵妃扑哧一笑：“陈贵人惯会见风就是雨的，本宫这边只是说了想生一个公主罢了，她那边就好像本宫已经将孩子生下来了似的。”

愉妃也跟着笑了笑：“娘娘几日才发现这个么？嫔妾早就发现陈贵人这样的性子了，所以在她面前从来不敢乱说话，生怕说了什么被她记住了，她一个人准备好了之后我自己倒忘了有这么一件事，相顾之间倒是有些尴尬了。”

就这么静静地说着话，愉妃忽然说道：“娘娘可还记得那个圆明园随着咱们一同回宫的方氏？”

“你说的是从前的秀常在？”纯贵妃点了点头，“听说皇上将她晋封为秀贵人了？”

“是啊，已经是秀贵人了。”愉妃以手支颐，“娘娘会不会觉得，皇上这么晋封有些太快了？毕竟那魏贵人也是今年刚刚晋封的贵人啊。”

“皇上愿意你就成了，皇后娘娘还没说话呢，咱们这么急着做什么？”纯贵妃喝了一口手边的红枣汤，对着愉妃说道，“你是妃，本宫是贵妃，那秀贵人还能越过咱们去吗？”

愉妃想了想，觉得纯贵妃说得不错，便也不再说话，倒是一边的陈贵人说道：“皇上此番忽然之间晋封方氏，不知道陆常在那边应该怎么办？毕竟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倒是真的倒过来了。”

“陆琇莹她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能用位份压着方氏吗？她现在只是个常在，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愉妃这么说着，心上也是毫不在意。

“陆琇莹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不过若是真的要做些什么，想来娴贵妃也会参与其中吧？”纯贵妃说道。

“娴贵妃若是在里面，那想来怡嫔也会参加。”陈贵人一边绣着刺绣，一边说道，“若是怡嫔参与进来，我倒是好奇，她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纯贵妃的眼睛一直停在石榴花上，眼中倒映着火红的颜色：“不管掀起什么风浪来，若是后来东窗事发了，凭了娴贵妃和陆常在的心性，怡嫔也只能是替死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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