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终有一别
在南曦然和写月的全力救治下，约莫半个时辰后，子衿终于睁了眼。
龙尊立马就飞到了子衿的身边，缠上了她的手腕，子衿抬手摸了摸龙尊的头，“他们都走了吗？”
“都走了，要不要追？”白华问道。
子衿摇摇头，“追上去，我们也不是对手，何必多此一举。”
“也是。”白华点点头，将子衿扶了起来，“那我们收拾一下这里，就回去？”
“的确该收拾一下，免得有些东西，竟然如此不长眼。”子衿一语双关的说道。
白华睨了沉炽他们一眼，“一些小辈而已，要是看不顺眼直接处置了便是，何必大动肝火，伤身。”
“师兄啊，看来你身居蓬莱，很多事都不知道啊。”子衿嫣然一笑，朝着楼赋努努嘴，“喏，你自个问他，在外面都被人欺负什么样了？”
白华微凉的目光转向楼赋，“什么意思？”
“师兄日后，还是多关注一下蓬莱吧，修炼固然重要，但是蓬莱的声誉，也一样的重要。”子衿语气沉沉的说道，按照多年的相识来说，白华很快就明白了子衿的意思。
他冷峻的眉眼一下子就转到了临风的身上，“怎么回事？”
临风略微低了头，不敢有隐瞒的将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在子衿的授意下，略微扩大了点，然后说给了白华听。
自打子衿认识白华开始，他就是蓬莱的掌门，几千年过去了，他早就蓬莱融进了骨血里，根本容不得别人挑衅蓬莱半分。
他止住了临风的话，慢条斯理的一笑，“子衿师妹说得对，修炼固然重要，但是蓬莱的声誉，却更加重要。”
就算云渺渺他们对子衿没有什么眼色，但是对着白华，却是十分畏惧。
对于白华的名头，他们是打小就知道的，或者说从一开始，白华在他们心中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所以当白华脸色沉下几分后，整个林子，噤若寒蝉。
楼赋没有说话，只是暗暗叹一声，想当年他们虽然怕师兄，但是更怕那个小丫头，那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好欺负的很，其实去喜欢难对付，直言铁石心肠都不为过。
白华沉默了一会儿，将目光转向子衿，“你怎么看？”
“这不是该问你吗？”子衿反问道。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白华也没有分毫退让，又将问题踢了回去。
“废其修为，逐出师门。”
“你这是想要我们的命！”云渺渺率先不服气的对着子衿大吼起来，看样子应该是亏还没吃够。
这会子不等子衿出手，缠在她手腕上的龙尊倒是一下子就从子衿的手腕上飞了出去，一个摆尾就将云渺渺扫到了一边，大若铜铃的双眼，直勾勾的没有分毫掩饰的看着她，“什么时候，也轮的上你说话了？”
“龙尊，她是瑶池仙居的掌门，我未在修仙界千年，看来出现了很多好玩的东西。”
“不过是群跳梁小丑罢了。”白华淡淡道，“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子衿朝白华颔首，刚准备过去，就见白华毫不留情的扯着火凤凰，驾轻就熟的往楼赋身上一抛，楼赋手忙脚乱的接过。
龙尊在天上哈哈大笑。
子衿看向沉炽，“过来。”
沉炽犹疑了片刻，也还是依言走了上去，却未曾开口。
因为他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叫掌门？可是明明现在他才是昆仑的掌门？叫子衿，好像又有些不敬？可是叫师叔，刚刚君楚说的那些话，就像刀子一样，插在他的心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师父，竟然为了一个掌门，做下如此滔天的恶行。
“这是谁的弟子，怎么这么没有规矩！”龙尊不满的嗷嗷大叫。
却被子衿毫不留情的扯住了尾巴，将它塞进了沉炽的怀中，“别让它从你怀中离开。”
沉炽下意识的点点头，将怀中的活物抱的更紧了些。
子衿撇下一群人，单独和白华走了过去。
在她的心中，白华向来都是理智而冷静。
一如此刻。
纵然对她的回归，满怀欢喜，却依旧警惕万分。
“若非看见你还没召唤昆仑剑，我会真的以为，你已经入了魔。”白华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子衿莞尔一笑，并不作答。
“子衿，你当年确确实实的是跳下诛仙台了，是吧？”
“如假包换。”
白华目光掠过重重的树木，看向远方，“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回到人间的，你竟然能回到人间，那为何不回昆仑？”
“我倦了。”子衿低眉清浅一笑，“师兄，我回不去了，因为我已经贪恋上了这人间的烟火味，那是昆仑所没有的。”
“难道偌大的修仙界，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让你留下来的理由吗？”
“沉炽还小，许多事都不懂，还望师兄日后，能多多提携。”
“他是殊颜，你不介意吗？”
“我与殊颜的事，与这些小辈何关。”子衿收回了目光，看向自己的脚尖，“何况，沉炽是个难得的苗子，纵然他可能一生都无法修至高处，可是他会是一个好掌门，就像师父那样，眷念着整个苍生。”
“你不回昆仑，那你准备去什么地方？”
“天下之大，四海为家。”
白华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那云倾尘了？”
“是我负了他。”
“你从来都是个有主意的，我改变不了你的选择，只能尊重你。”白华拂袖，本还想在说些什么，可是那边却传来一阵惊呼。
子衿只来及看见写月倒下，长至脚踝的银发，一寸寸的变黑。
子衿的眉尖挑染上几分焦急。
白华却突然笑了，有种春水消融的美，“这就是你的眷念？”
子衿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走吧，我们过去。”
燕意初了无生气的躺在燕寒之的怀中，子衿蹲在了燕寒之的身边，“把他给我吧。”
燕寒之犹疑的看了子衿几眼，还是听话的将人放到了子衿的怀中。
“师兄，帮我个忙。”
“你说。”白华点点头。
“让他们都离开，然后你留下来。”
白华嗯了声，便给楼赋打了个眼神，楼赋会意，立马就开始将他们全部打发离开这里。
龙尊盘旋在子衿的头顶，“那我了？”
“沉炽，将龙尊带走！”
沉炽连忙应了声，伸手逮住了龙尊，跟着三长老他们一同离开了这里。
很快，这里就剩下了他们三人。
白华试探性的问道，“我帮你护法吗？”
“帮我扶住他！”
白华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蹲下来，将燕意初从子衿的怀中接了过去，“你这是要做什么？”
“师兄，他是满灵根，还是上神的转世。”
白华点点头，依旧不解子衿到底想做什么，“你也是满灵根，与他相比，分毫不差。”
“这不一样，当年我修仙，心无旁骛方能一路高歌。”子衿垂眼看着怀中的人儿，“可是他不一样。”
白华有些讶异的挑眉，“子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这种羁绊。”子衿言简意赅，左手在空中一伸，一只青花瓷碗，便凭空出现在了子衿的手上。
里面，冒着热气腾腾的汤药。
虽未见过，但是白华还是隐约能猜出一二。
“这是前些日子，我托人像孟婆讨的。”
“你这又是何苦。”
“师兄，你不会明白的。”子衿一咬牙，就将药凑到了燕意初的嘴边，纤手拿捏着燕意初的下颌，直接灌了进去。
目光漠然的就像是在个陌生人般。
再无半分缱绻柔肠。
灌完之后，子衿很干脆站了起来，“师兄，你将他带回去吧。”
“难道你不救他吗？”白华看向子衿。
“已经救了。”子衿垂眸淡淡道，“写月上神尚未完全苏醒，只是感受到他生命有危险才冒死出现的，如今受了重伤，自然是要昏迷一些时日的。”
“一些时日是多久？”
“不知道，或许是几千年，又或许是几万年。”
白华默不作声的又看了子衿一眼，沉默了许久才道，“那么写月上神的记忆了？”
“他的记忆与燕意初本就是一体，自然也被我洗掉了。”
白华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子衿的做法，“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不趁现在溜走，还要等着倾尘缠上来吗？我已经耽误的他够久了。”
“那昆仑，你不要吗？”
子衿一愣，倏然一笑，“现在昆仑的掌门，不是沉炽吗？现在龙尊也跟在他的身边，我很放心的。”
“没有你的掌门传承，他就不算真正的掌门。”
“我知道，我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在为他进行传承了。”子衿将收敛于袖子的昆仑拿了出来，递给了白华，“师兄，替我拿给沉炽吧，现在昆仑，是他的。”
白华接过昆仑，抿了抿唇，“你真要走？”
“嗯。”
“那云渺渺他们……”
“他们既然妄想踏着昆仑和蓬莱的名声，名扬六界，不妨就废了修为，逐出修仙界吧。”子衿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手段却是一如既往的狠厉。
白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子衿看了白华一眼，弯腰行了一个修仙界的大礼，“师兄，沉炽年少不知事，日后昆仑就请你多加照拂了。”
“好好保重。”
白华话音刚落，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带着一阵冷香。
他微微失神，再睁眼，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千年之前，他抓不住她。
千年之后，他留不住她。
千言万语，寸寸柔肠，此刻尽皆化作简简单单的一句。
子衿，保重。
他已非昨日那个张狂傲气的少年，可以为了一人奋不顾生。
她也非昆仑山巅白衣清华的少女，以手中之剑守护着苍生。
落落浮生，终是留不住那浓墨重彩的一笔。
人间清欢，可又有谁，能守初心？
经年留影，谁又能笑的坦然，说句，“不负。”
只是我们都不知道，到底是我们辜负了自己，还是岁月遗落了初心。
但唯有一点不会改变。
那个高入云霄的昆仑山巅，再也没有那个皎皎如玉的白衣少女。
一挥剑，便是一段流年故景如旧。
千年之后，又有人可叹一句：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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