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两心同(上)
槐月走到穗儿的身边,穗儿死死咬着嘴唇,因为太用力,有血迹慢慢从牙缝之中渗了出来,槐月吓得立马将她的嘴掰开,不让她继续咬下去。
边上的嬷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门外全是窃窃私语的宫女,都看着穗儿指指点点的。
槐月满脸是泪转头看见了门外的宫女,对着嬷嬷说道:“姑姑,你们都回去吧,我来照顾穗儿姐姐。”
嬷嬷同情地看了一眼穗儿,将槐月拉倒一边,小声对槐月说道:“你可要好好劝劝,别让她做出什么事情来,白为昌在宫里面多年,可不好惹。”说罢又踟蹰了一阵,方说道,“毕竟白为昌也是个太监,算不得男人,你和穗儿说说,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槐月听了这话心里极为不舒服,就像是有细碎的冰碴从心口碾过,但还是点点头:“知道了,姑姑,您先回去吧。”
姑姑又回头看了一眼穗儿,才对着门外看热闹一般窃窃私语的宫女们吼道:“都看什么呢?明天不用做事了?这时候还不睡,明天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仔细你们的皮!”
这样说了之后,那些宫女们才慢慢散了。
槐月微穗儿打来热水,倒在了浴桶里面,扶了穗儿泡进水里,慢慢搓洗着穗儿身上的每一处地方。
穗儿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了水里面,一滴一滴像是砸在了槐月的心上,槐月也红着眼睛,想要安慰穗儿,未语,泪先落了下来:“穗儿姐姐,没事的,都过去了。”
穗儿不做声,只是抱着肩膀哭着,槐月见到穗儿的胳膊上全是被掐得青紫的伤痕,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只能哭着说道:“都是我的错,穗儿姐姐,白为昌原本是来找我的麻烦的,倒是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穗儿姐姐,我对不住你。”
穗儿见到槐月这么说,一转头看见槐月哭得比她还要伤心,颤抖着嘴唇伸出手想要擦去槐月脸上的泪,但是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对着槐月说道:“槐月!我好恨!我好恨!”
槐月抱着穗儿,咬着牙说道:“穗儿姐姐,我只会比你更恨,白为昌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穗儿点点头,将身子埋在水里面,仰着头看着屋顶的大梁:“我多希望今夜的事情是一场梦,若是一场梦就好了。”
槐月慢慢为穗儿擦洗着身子,低头不语,和穗儿一样,只将眼泪一滴一滴滴入氤氲着热气浴桶里面。
第二天白为昌醒来的时候,摸到脑袋后面有一个大包,隐约记得前一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当即脸色有些发白,但是转念一想槐月和穗儿也起不了什么风浪来,又松了口气,整了整衣裳就准备往长春宫去。
长春宫的妃嫔们刚刚请安出来,一个个穿得花团锦簇地,三两成群地长春宫的门前走着。
白为昌去的时候,正巧撞见了正和纯妃还有嘉嫔说孩子的事情的慧贵妃,忙对着慧贵妃打了个千儿:“奴才见过慧贵妃娘娘,纯妃娘娘,嘉嫔娘娘。”
慧贵妃嘴角含笑:“这不是御药房的白总管么?这时候怎么来长春宫了?”
纯妃仔细看了看白为昌,笑着对慧贵妃说道:“贵妃娘娘恐怕还不知道,昨日嫔妾带永璋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听皇后娘娘说了,白公公事情做得好,今日赶这么一大早是来领赏的。”
嘉嫔一向在宫中安分守己,这时候也不免笑了:“纯妃姐姐说这话就像是白公公急着赶着来领赏似的,这天色已经不早了,怎么还说一大早。”
白为昌低着头,慧贵妃三人都不禁为嘉嫔的话笑了起来,慧贵妃点点头对着白为昌说道:“你来的正巧,皇后娘娘正在房里呢,快进去吧,想来快到年下了,御药房的事情多,领了赏赶紧回去。”
白为昌赶紧应了,进了长春宫正巧遇见了送众位娘娘小主出来的盼春,盼春见了白为昌眉毛一挑,不动声色地冷哼了一声,迎了上去:“这不是白公公么?白公公来得好早。”
白为昌讪讪一笑:“知道皇后娘娘忙,所以赶着来了,怕误了娘娘时辰,还请盼春姑姑为奴才通传一声。”
盼春点点头,指着一边的廊下说道:“刮风了,娘娘正在更衣,还有一会儿,白公公去廊下站站,那里日头好,也不冷。”
长春宫即使是在冬日里也暖洋洋的,庭院前头放了几株从花房搬过来的早梅,已经开始打花骨朵儿了,皇后爱赏花,一年四季长春宫里面的花都不带重样的,白为昌就站在梅树边上,看着长春宫后角的一处爬着五叶地锦的墙根发愣。
正在愣神间,不知怎么的一瓢子冷水竟然兜头兜脑地浇白为昌的头上,顿时激得白为昌一个激灵,叫了一声。
这是已经要到十一月的天气,说话的时候已经能看见呵出来的雾气,衣裳换成了袄子,这样的天气里被生生浇了一瓢子冷水在身上,任白为昌穿得多厚,也不免觉得骨头里都透了凉气。
白为昌望过去,正看见了带了一脸歉疚的语芹,语芹手里提着一个水桶,见白为昌一身的水,忙走了过来,说道:“白公公怎么站在这里,我浇花没看见,对不住白公公了。”
因为是在长春宫,语芹又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白为昌不敢说什么,只是伸着袖子将脸上的水抹去,但是冷水已经渗到了衣裳里面,冻得白为昌嘶嘶地直抽气。
语芹就站在一边,也不让白为昌走,像是捉弄他一般往哪几株早梅下面浇着水,白为昌也不敢走,哆哆嗦嗦地站在一边直喘气。
过了一会儿盼春走了过来,见白为昌白着一张脸,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紫,惊异道:“白公公怎么了?怎么冻成这样?”
白为昌已经快要冻僵了,嘴里说不出话来,一边已经浇好花的语芹说道:“刚刚白公公站在这边晒太阳,我浇花的时候没看见,所以往白公公身上洒了一瓢子,想来衣裳也湿了。”
盼春闻言瞪了语芹一眼:“你也是糊涂,既然知道白公公的衣裳湿了,怎么不让他回去换一套,这么冷的天若是冻坏了怎么好?”
语芹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拍了下脑袋:“你说我是不是糊涂了,我脑子尽想着花房里面的匠人说这早梅喜寒,这时候多浇些冷水才能开得快,倒忘了白公公不是早梅了,白公公对不住了啊。”
既然语芹已经这么说了,白为昌也不好说什么,对着盼春说道:“姑姑,我回御药房换一身衣裳再来见皇后娘娘。”
盼春皱皱眉:“皇后娘娘已经换好衣裳了,正在梳妆,你要是回了御药房一来一去的难不成还要皇后娘娘等你吗?”
这话一出,白为昌倒愣了,确实是这样,不能让皇后娘娘万金之躯等他这么个奴才,于是苦着脸:“但是奴才冷点没什么,这样湿漉漉地去见皇后娘娘也不成体统啊。”
盼春看了一眼白为昌,衣裳上面几乎全是水迹,也不知道语芹洒了多少水在上头,沉吟了一下说道:“要不你先换了康卫让的衣裳,左右你们都是总管,看着身量也差不多,换一次也没什么。”
康卫让是长春宫总管太监,盼春和他说了几句之后便对着白为昌招了招手,白为昌还是冷,颤颤巍巍地跟在了康卫让的身后。
等到白为昌走远了,盼春和语芹才对视了一眼笑了出来,盼春问道:“你泼了多少水?”
语芹看了一眼手里的水瓢:“一瓢水呗,还能泼两瓢啊?”不过说罢又笑了,“不过这个水瓢是我找的最大的一个,结结实实地给他来了一下,你没看到他那个样子,冻得一个激灵,蹦得差不多有三尺高。”
说罢两人又低着头笑了一番。
白为昌换过了衣裳之后总算暖和了不少,皇后房中的火炉极暖,总算感觉到冻得冰凉的手和脚又变回了自己的,皇后端坐在塌上,换了一件家常的橘色万和春的长衫,看着白为昌悠悠道:“白公公做事仔细,御药房被你打理的很好。”
白为昌低着头:“为娘娘们办事,奴才不敢不尽心。”
皇后听了这句话,不禁在心里轻哼了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白公公确实是尽心尽力为主子办事,很得主子欢心呢,”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白为昌心里一凛,不敢将脸色表现出来,只得将头埋得更低:“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皇后不置可否,轻轻“嗯”一声算是应了,随后唤了盼春过来,说道:“本宫昨日让你从库房里面找的东西你找了吗?”
“找到了。”盼春说着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雪白的拂尘出来。
皇后看着白为昌说道:“拂尘,拂子也,所以去尘及蚊虫者,本宫赏白公公这把拂尘,是想着白公公为宫里面扫除污秽,让后宫中一片祥和,不知道白公公懂不懂本宫的话?”
去除污秽,白为昌不知道皇后今日叫他来是赏是罚,但还是磕了一个头之后接过拂尘,对着皇后说道:“奴才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那拂尘是用梨木做柄,用的是青骢马的尾毛,坠以一颗深红色的玛瑙珠子,又刻有细密的葫芦纹,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皇后抚了抚鬓发:“这东西以前本宫得到的时候是想着哪天赏给康卫让的,没想到倒是被你弄去了,可见你有这个福气。”
白为昌越发谨慎,对着皇后谢恩:“谢皇后娘娘。”
皇后点头:“好了,你回去吧,本宫也乏了。”说罢闭上眼睛,再不看白为昌。
白为昌喜滋滋地抱着那拂尘出了长春宫,盼春看着白为昌的背影,对着一边的康卫让说道:“拿到了吗?”
康卫让垂着眼睛:“拿到了,我趁着他去换衣裳的时候印的。”说着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了之后是软软的印泥,上面印着的是钥匙的痕迹。
盼春点点头:“你去找个人将钥匙做好了,然后送到寿康宫小许子手上,之后怎么样,就看他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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