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茴香（下）

皇帝和太后很快就知道了九阿哥被怡嫔冲撞丧命的消息，震惊与惋惜之下，更合将所有的妃嫔叫到了皇贵妃的景仁宫之中，而怡嫔也被人从宗人府带到了景仁宫之中。

景仁宫里面，太后和皇帝端坐在位座之上，皇贵妃坐在太后的身边，下首之中，嘉贵妃并未来，便是纯贵妃坐在妃嫔的第一位，之后便是愉妃、亦珍和绾心灯妃嫔依次排开，而怡嫔，正被人绑着跪在大殿之中。

太后的手中轻轻捻动着一串佛珠，闭着眼睛，悠悠说道：“天家富贵，自然有人受不起这样的福气，九阿哥自出生气身子便不大好，好不容易被嘉贵妃养着像个样子了，没想到倒是被怡嫔给冲撞了，当真是蹊跷……”

太后的声音之中带着惋惜，众位妃嫔自然也不敢说话，唯有皇帝在太后的身边说道：“自从之前孝贤皇后的七阿哥去了之后，宫中便没有出现这样的事情了，今日之事当真是让朕深觉意外。”

“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一定要处死怡嫔！”皇帝的话音刚落，倒是嘉贵妃的声音饱含着怒气穿了进来，然后众人便看见嘉贵妃由四阿哥扶着，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嘉贵妃一进门，便在皇帝的面前跪了下来，然后哭着说道：“皇上，臣妾的九阿哥的命好苦！他才来这世上好好看看额娘的皇阿玛，就这么去了！臣妾还没有听见他叫臣妾一声额娘，而皇上也没有听见他叫皇上一声皇阿玛啊！皇上，还请皇上为九阿哥做主啊！”

嘉贵妃哭得凄厉，便是一边的永珹也在皇上和太后的面前跪了下来，永珹对着太后磕头说道：“皇祖母，九弟的梓宫已经在延禧宫停着了，孙儿不知道为何会天降大祸，害了九弟的性命，刚刚孙儿陪额娘出来的时候，八弟还拉着孙儿的手说要找九弟，八弟还那么小，损而又要如何向八弟解释他再也见不到九弟这件事？”

相比于嘉贵妃的哭叫，永珹说的话更容易让众人觉得心中伤感，不知道底下的妃嫔之中又是谁叹息了一声，说道：“可怜了嘉贵妃，生的孩子虽然多，但是孩子都是受了苦难的，四阿哥还好一些，倒是八阿哥，我倒是记得去年中秋的时候，八阿哥可是摔破了脑袋的，那一天要不是太医来的及时，八阿哥能不能保得住都说不准呢。”

这妃嫔这句话一说完，太后倒是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嘉贵妃，然后又看着永珹，最后将目光凝在了怡嫔的身上，说道：“怡嫔当真是疯了？”

皇贵妃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如今听太后问起了这件事，便立刻站起身对着太后说道：“回太后的话，怡嫔确实是疯了，之前一直都关在储秀宫的，今日倒是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了。”

“不知怎么的就跑出来了？”太后冷笑一声，然后说道，“皇帝封了储秀宫的事情哀家也是知道的，一直都有侍卫戍守储秀宫，怎么今日倒是守不住了？储秀宫的侍卫头子又是谁？”

皇贵妃正欲说话，却是太后身边伺候的黎棠姑姑弯下了身子在太后的耳边说道：“回太后，奴婢已经让人打听过了，如今统领戍守储秀宫侍卫的是一个叫赫舍里宗予的侍卫，奴婢已经让人将那侍卫抓了过来了，就在廊下等着呢。”

皇贵妃浑身一惊，但是面子上还是波澜不惊地笑着对着黎棠姑姑说道：“太后身居慈宁宫多年，想不到黎棠姑姑做事还是这般雷厉风行，本宫管制后宫也有些日子了，还是没有黎棠姑姑的手快呢。”

黎棠姑姑从先帝的时候开始，便是太后身边的人，做事自然是有几分狠厉，如今见皇贵妃说出这样的话，倒是回答得轻描淡写：“太后理应是在慈宁宫颐养天年的时候了，但是这次的事情太大了，奴婢便管了管，还望皇贵妃不要见怪才是。”

既然黎棠姑姑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皇贵妃自然没有其他的话说，只是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黎棠姑姑说笑了，有黎棠姑姑指教守夏她们做事，也是守夏的福气啊。”

太后却并不想理会皇贵妃和黎棠的话，淡淡地说道：“去将那个侍卫给哀家带上来，哀家倒是要看看，怡嫔好好的在储秀宫里面待着，怎么就忽然跑了出来了？”

太后既然已经发话了，宗予很快就被带了上来，见了皇帝和太后等人都在看着自己，倒是也一点也不慌乱，绾心在一边看着宗予的眼神，虽说宗予是皇贵妃的人，但是自从进殿以来，目光便没有在皇贵妃的身上停留过，而皇贵妃更是眼神淡淡地从宗予的身上扫过，然后笑了一声说道：“原是这个侍卫不当心，让怡嫔偷跑了出来。”

地上跪着的嘉贵妃一见宗予上来，又听了皇贵妃的话，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鸡毛掸子出来，举手便在宗予的身上抽了起来，一边抽一边叫喊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本宫的孩子！”

宗予倒是也不避让，只是一味地忍受着嘉贵妃的抽打，皇帝原先也没有做声，但是嘉贵妃打了几下之后，皇帝便对着王忠和说道：“王忠和，你扶嘉贵妃下去，嘉贵妃杠杠失子，那里能动这样的大气，还是注意身子才是。”

王忠和哪里不懂皇帝的意思，皇帝不过是可怜嘉贵妃没有了孩子，没有将话说得难听罢了，当即对着左右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便有几个小太监上前拉住了嘉贵妃，夺过了嘉贵妃手中的鸡毛掸子，永珹原本在地上跪着，一见有小太监要拉嘉贵妃下去，立马起了身，不动声色地将拉住嘉贵妃的小太监们拨到了一边，自己扶着嘉贵妃，在嘉贵妃身边温言细语道：“额娘，皇阿玛会为九弟做主的，额娘若是气坏了身子，儿子和八弟又要怎么办？还请额娘保重身子啊！”

永珹这么说着，一边将嘉贵妃扶出了大殿。

亦珍坐在绾心的身边，见了永珹这样，忍不住在绾心的身边耳语道：“四阿哥当真是个机灵的孩子，只是这份机灵放在四阿哥这样年纪的孩子的身上，倒是有些让人生厌了。”

绾心对着亦珍的话，倒是有些深以为然，她并不否认永珹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但是永珹的这份聪明，利益心太重，倒是失去了原本的单纯，没有了少年的样子，这样的心性，或许在短时间之中会让皇帝喜欢，但是若是时间长了，皇帝自然会知道永珹真正的心性，到时候，纵使永珹再怎么聪明，想来皇帝也不会让永珹当太子的。

毕竟心中将利看得太重，便多了几分戾气，而帝王为一国之君，戾气太重自然是暴政，大清交到了永珹的手上，自当是不稳了。

嘉贵妃一走，皇贵妃便看着宗予说道“嘉贵妃甘冈打你你也应当受着，毕竟怡嫔跑出储秀宫这件事是你的疏忽，受罚是理所应当的。”

皇贵妃这话，便是在说宗予纵使有罪，但是罪不及性命，只是受些皮肉苦罢了，绾心冷冷一笑，然后说道：“皇贵妃娘娘治理后宫向来宽容，嫔妾倒是觉得，此番因为这个侍卫的疏忽而伤了一个阿哥的性命，皇上若是要将这侍卫送进慎刑司，取了他的性命也是理所应当的，怎么到了皇贵妃这里，倒是忍忍皮肉之苦就是了？”

皇贵妃神色一顿，看着绾心的面色便有些不满：“孝贤皇后仁德，令妃你和孝贤皇后朝夕相处几年，怎么一点也没有学到孝贤皇后的仁德？如今还在孝贤皇后的孝期之中，又怎么能轻易要人性命呢？”

绾心的身上穿着一件海棠色绣百合宫裙，袖口处是一层细密精巧的茉莉花，绾心触摸之下，似乎还能够闻到茉莉花的隐隐香味，绾心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孝贤皇后确实仁德，但是也会恩威并济，这才能够好好管制后宫，而不是像皇贵妃这般一味地只会宽纵，纵得宫人们人心怠慢。”绾心说着，眼睛在宗予的身上扫过，“若是皇贵妃管制后宫的时候能够威严一些，让宫人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今日怡嫔会不会冲出储秀宫还说不准呢。”说着，绾心眉眼一调，有些挑衅地看着皇贵妃说道，“皇贵妃您说，嫔妾这么说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绾心的一番话堵得皇贵妃倒是哑口无言，就是太后也忍不住点点头说道：“刚刚令妃所说确实不错，若是皇贵妃管制后宫的时候奖惩分明，再拿出一些威严出来，这侍卫戍守储秀宫又怎么会懈怠？九阿哥又怎么会出意外？”太后说着，眼中寒芒一扫，“这么说起来，今日之事，倒是从皇贵妃你这里开始错的了？”

太后的这话将皇贵妃吓得不轻，皇贵妃立刻起身在太后的面前跪了下来，低头惶恐道：“臣妾万万不敢担这个罪名，还请太后明察。”

绾心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然后却听见一直默默无言的宗予说道：“太后明察，今日之事，确实不干皇贵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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