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复（上）

相比于翊坤宫、永和宫和重华宫的愁云惨淡，以皇贵妃乌拉那拉思卿为首的景仁宫和永寿宫倒是一片的开心喜乐。

景仁宫之中，思卿正躺在贵妃榻上，陆琇莹正在思卿边上的椅子上坐着，看着思卿一脸慵懒的样子，说道：“娘娘受了皇后那么多年的闷气，这下子可算是吐气扬眉了，皇后已经死了，纯贵妃也失势了，如今娘娘可就是宫里最为尊贵的妃嫔了。”

而坐在皇贵妃另一边的，是久久没有动静的颖贵人巴林采萍，只见采萍瞥了一眼陆贵人，接着陆贵人的话便说道：“陆贵人看样子也太过容易满足了吧？皇贵妃再怎么尊贵那也只是妃嫔，娘娘的眼光可不只于此。”

颖贵人的话说得意有所指，就是思卿听了之后也不免有些变色，但是转念一想，颖贵人的话倒也是不无道理的。

当年自己还是娴妃，除了皇后还有慧贤皇贵妃压着，自然事事只求自保，后来慧贤皇贵妃薨逝，自己和纯贵妃一样都是贵妃，但是纯贵妃接二连三生子生女，让她这个空有一个位分的娴贵妃在宫中说话也没有什么分量，所以也只能在宫中冷眼旁观着一切。

但是如今却是不同了，自己是妃嫔之首的皇贵妃，高位的妃嫔之中，纯贵妃已经失势，嘉贵妃虽然有两个儿子，但是一直都是亦敌亦友，且嘉贵妃初登贵妃之位，根基不稳，思卿自然是不将嘉贵妃放在眼中的。

想到此节，皇贵妃抿嘴一笑，静默不语，而一边的颖贵人看见皇贵妃这嘴角的笑意，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不再多言。

正在这个时候，守夏领了一个内务府的小太监走了进来，说道：“娘娘，内务府新做了一支簪子给娘娘送来了。”

皇贵妃的眼睛眯了眯，说道：“本宫这些时候可没有叫内务府做什么簪子，你们内务府送簪子来做什么？”

“许是贺娘娘晋升之喜的呢。”陆贵人在一边笑眯眯的，凑近了皇贵妃小声地说道，“内务府的人惯会做这些锦上添花的把戏，娘娘难不成还不知道么？”

那个小太监也算是机灵的，一听陆贵人说这样的话，便连连点头说道：“是啊，咱们大总管说了，娘娘晋封皇贵妃是喜事，要几样新首饰润色妆奁，所以才叫奴才送了过来。”

“你们总管可算是越来越会当差了。”皇贵妃正了正身子坐了起来，看着那小太监手上的锦盒说道，“那就送上来给本宫看看吧。”

那小太监低头应了一声，然后走上前来，将锦盒在皇贵妃的面前打开了来，陆贵人和颖贵人看了一看，只见满目的金红耀目，原来是一支赤金打造，镶嵌了红宝石的耀目凤钗，陆贵人小声惊呼道：“这金簪当真是华贵，阖宫上下怕只有皇贵妃娘娘可以戴这样的簪子了吧？”

但是颖贵人倒是没有陆贵人那样的惊讶，只是笑了笑说道：“这金簪虽然华贵，但是如今终究是在孝贤皇后的丧期，若是皇贵妃娘娘戴了这样的金簪出去，被皇上看见了，皇上又要怎么想？”说着看着思卿道，“毕竟当初皇上晋封娘娘为皇贵妃的时候，说的可是娘娘敬重孝贤皇后的啊。”

思卿的脸色在听见了颖贵人的话之后，便有些微微地发冷，但是并未说话，只是拿起了那金簪仔细看了看，说道：“本宫记得，当初回宫的时候，纯贵妃是让内务府打造了一支凤簪是吧？”

那小太监一听思卿这么问，身子一抖，然后小声地说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纯贵妃当初……确实是让内务府打造了一柄凤簪……”

“那凤簪你们内务府可打造好了？”皇贵妃一边说着，一边将那金簪放在手中把玩着。

那小太监自皇贵妃说了这话之后，脸色便变得煞白，如今皇贵妃继续一问，便声音发抖着说道：“已经……已经打造好了……”

“那本宫问你，是不是本宫手中拿着的这一支？”思卿说着，嘴角依旧是带着温和的笑意，但是眼神之中却是没有丝毫的笑意，只是淡淡地看着那个小太假，又问了一遍：“本宫问你，你只用说是与不是就行了。”

在皇贵妃如此威逼之下，那小太监自然是不敢说谎的，只能硬着头皮小声地说道：“是……”说完又对着皇贵妃叩首，“还请皇贵妃恕罪……”

“本宫刚刚夸了你们内务府的总管会做事，当真是夸对了……”皇贵妃说着，将那支金簪放回了锦盒之中，“那边纯贵妃失宠，自然是不能戴这样的金簪了，你们这边就将这金簪送进本宫的宫里了，当真是做得一场好买卖了，既不浪费了这金簪的材料，又能好好地讨好本宫一遭。”说着皇贵妃又是一叹，“只内务府总管的心思，若是没有进宫而是经了商，想必早就富甲一方了吧？”

皇贵妃说这些话的时候，那小太监自然是什么话也不敢说，而一边的陆贵人在听了皇贵妃的话之后，当即便走过去对着小太监厉声说道：“真是个糊涂东西！今日若不是娘娘发现了这当中的蹊跷，而收了你们这礼，日后若是戴了出去被纯贵妃看见了，岂不是让皇贵妃在纯贵妃面前丢脸了？”说着就着手边的一把鸡毛掸子对着那小太监的身上就抽了过去，“你们怕是和纯贵妃是一心的吧？净想着这些鬼主意让皇贵妃娘娘丢脸！”

那小太监被陆贵人抽了几下，自然也是不敢做声的，只能一边磕头一边哭，一时间原本安静的房中又是陆贵人的叱骂声，又是小太监的哭喊声，夹杂着鸡毛掸子抽在身上的声音，将这房中渲染地像是个集市一般。

皇贵妃听着不胜其烦，让陆贵人住了手，然后对着那小太监说道：“你们伺候人的，就应该老老实实地伺候，可别在本宫的面前耍什么小心思，今日这事本宫就不追究了，若是再有下次，让你们总管从内务府爬到景仁宫来见本宫！”

那小太监自然不敢多说，只能对着皇贵妃磕了一个头说道：“奴才谢过皇贵妃。”

思卿点点头，然后眼睛又瞟到了那个锦盒上面，说道：“至于这支金簪，你们以前是给谁准备的，便送给谁吧，毕竟人家到底也算个贵妃，戴这样的金簪出门倒也不算逾越了本分。”

陆贵人听了皇贵妃的话，将那金簪掼到了那个小太监的面前，那小太监小心地将那金簪收起，皇贵妃摆摆手，便让那太监走了。

那太监一走，颖贵人便叹了一口气：“刚刚纵使那小太监做错了事情，那也是因为他为人办事，陆贵人你又何必打他呢？”

陆贵人一听颖贵人的语气之中大有指责自己的意思，当即便也不舒坦地瞪了颖贵人一眼，说道：“我生气的时候打个奴才出出气又怎么了？皇贵妃娘娘还没有说话呢，颖贵人你多什么嘴？”

颖贵人被陆贵人这么一说，还没有说话，却是皇贵妃接了话头说道：“颖贵人说得不错，你刚刚升为贵人，做事却依旧这样毛毛躁躁的，这件事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中，随意责罚宫人，纵使皇上不追究，你以为皇上会宠爱一个暴戾的女子吗？”

皇贵妃一发话，陆贵人倒是老实了不少，也不再反驳，点点头老实地称了几句是。

经过了刚刚一事，皇贵妃倒是没有了什么兴致再和陆贵人她们说话，正准备让两人散了，颖贵人却忽然说道：“娘娘您可还记得怡嫔？”

“怡嫔？”皇贵妃一愣，旋即说道：“怡嫔的储秀宫不是封宫了吗？如今怎么忽然说起了这样的话？”

颖贵人的眼睛看着皇贵妃衣裳上面的一只白鹤，说道：“嫔妾原本就是怡嫔储秀宫里面的人，储秀宫封宫了之后才挪进了嘉贵妃的延禧宫，但是到底和怡嫔住了好些日子，如今看着怡嫔的储秀宫形同冷宫，心中也可怜怡嫔，如今娘娘已经是后宫之主的皇贵妃，不知道能不能帮一帮怡嫔呢？”

“你是说让本宫帮帮怡嫔，好放怡嫔出储秀宫？”皇贵妃的眉头蹙了起来，说道，“封宫之事是皇上和孝贤皇后亲自定的，纵使是本宫，想来也没有办法能帮到怡嫔啊……”

“这都是怡嫔让嫔妾求娘娘的罢了，能不能放出来便是怡嫔的造化的，可不是娘娘的错处。”颖贵人说着，抿嘴一笑，“毕竟放出来了又如何呢？一场天花，可是将怡嫔以前的那张脸给尽数毁了……”

“是么？”皇贵妃听到这里，倒是没有怎么同情怡嫔，只是看了看手中的景泰蓝护甲，“那她要出来做什么？”

“那好歹是个念想罢了。”颖贵人说着，“娘娘要不要随着嫔妾一起去储秀宫看看怡嫔？”

颖贵人的话一说完，皇贵妃便忍不住看着她，见颖贵人的神色并无异常，便点了点头：“左右今日本宫也没事，便随你一同去储秀宫看看好了。”说着便对着陆贵人吩咐

，“你先回你的永寿宫吧，本宫今日的话你要好好记住了才是。”

陆贵人点点头，纵使心中不服，但是也只能乖乖地出了景仁宫。

景仁宫外面，陆贵人回头看了一眼刚刚出了房门的颖贵人和皇贵妃，往地上啐了一口：“哪里来的蹄子，居然也敢教训我？”

一边的侍女看了陆贵人这样，便也在一边帮腔说道：“以前小主是常在，不能和颖贵人为敌，如今小主和她都是一样的贵人，她若是再这么对小主，小主可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了！”

看着皇贵妃和颖贵人的步辇往储秀宫的方向慢慢走去，陆贵人点点头，恨恨地说道：“那是自然，若是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倒是真以为她这个就会搬弄口舌的东西还真能踩在我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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