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诡事（上）

绾心赶到长春宫的时候，长春宫中已经有好几位妃嫔在里面坐着了，除了皇后和郭答应之外，陈贵人、纯贵妃、嘉妃、舒嫔、怡嫔、陆常在和颖贵人都在长春宫里面坐着，绾心走了过去对着皇后行了一礼说道：“臣妾来迟了，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的眼中皆是疲惫，对着绾心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令嫔你先坐下，本宫看着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本宫有话和你们说。”

绾心沉默地坐了下来，然后看着在皇后身边站着的郭答应，郭答应的脸色依旧是惨白的，头上几个银饰上坠着的翠玉珠子不停地晃动着，绾心看了一眼对面的纯贵妃，低头抚弄了一下手上的一枚碧玺戒指。

皇后的脸色微沉，此刻正是黄昏，房中有些昏暗，皇后让盼春将一边的宫灯点上，然后说道：“今日在咸福宫的门前，郭答应似乎是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本宫特地叫来了众位妹妹，看看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这话一说完，底下坐着的妃嫔便都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了起来，坐在绾心身边的是一直有些咋咋呼呼的怡嫔，怡嫔正对着身边的陆常在说道：“这宫里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是大白天里，该不会是有人装神弄鬼吧？”

陆常在看了怡嫔一眼，然后说道：“怡嫔娘娘可别这么说，这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嫔妾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听家里的老妈子说过，这人死之前要是受的冤屈太大，戾气难以消散，就会在白天的时候出来害人呢！”

怡嫔一听陆常在这话，脸色变了变，抚着胸口念叨了几声，然后用极小的声音和陆常在说着什么，纵使绾心距离二人极近，但是还是只能零碎地听见一些断断续续的话，怡嫔和陆常在的话中似乎提到了“许贵人”、“陷害”什么的，绾心的手揪住了手中的帕子，没有再说话。

皇后见众人在地下胡乱着猜测着什么，眉毛有些微微地皱起，沉声喝了一声，说道：“好了！有什么话等郭答应说完了再说！”

众人这才浑身一颤，住了口看看皇后身边站着的郭答应，郭答应的身上抖了抖，对着皇后跪下来说道：“皇后娘娘，臣妾在路过咸福宫一边的树丛的时候看见了！是许贵人！是许贵人趴在树丛里面！”

郭答应的声音有些声嘶力竭，双眼微微抖动着，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地毯，对着皇后说道：“臣妾看得清清楚楚！是许贵人！是许贵人回来了！”

郭答应这句话一说完，众人皆是吸了一口凉气，纯贵妃声音有些不信，看着郭答应说道：“郭答应，你住在景阳宫，景阳宫和咸福宫相距甚远，你跑去咸福宫做什么？”

郭答应看了一眼纯贵妃说道：“贵妃娘娘，嫔妾是去找索答应的。”郭答应说着，看了一眼索答应说道，“新进宫的妃嫔之中，只有臣妾和索答应是满军旗，索答应这几日总说许贵人走了之后咸福宫里面阴沉沉的，所以叫嫔妾过去说几句话，谁知道嫔妾过去的时候，就见到了许贵人她……”

郭答应没有说完便浑身烦发抖，众人也没有再问，只是静默地看着郭答应，皇后看了一眼索答应，问道：“索答应，郭答应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索答应一听皇后说这话，立刻跪在了皇后的面前说道：“皇后娘娘，郭答应说的确实是真的，进宫的妃嫔之中，臣妾出自满军旗索绰伦氏，郭答应出自满军旗郭络罗氏，在没有进宫的时候两家也有私交，所以臣妾才找了郭答应来宫中说话的，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见索答应这么说了之后，皇后也没有再问，倒是嘉妃在一边扇着扇子，凉凉地说道：“真是荒谬，本宫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莫不是郭答应看花了眼才闹出这样的一场风波？”

郭答应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嘉妃娘娘，若是嫔妾一人看花了眼那嫔妾自然是无话可说，但是当时嫔妾的侍女杨枝难不成也看错了么？”

郭答应话音刚落，就有一个长得瘦瘦的宫女跪在了郭答应的身边说道：“皇后娘娘，奴婢是绝对不会看错的，那个确实是许贵人啊！”

“是么？”嘉妃依旧是刚刚的样子，问道，“你说得如此笃定，你是怎么确定是许贵人的？”

那个宫女浑身瑟缩了一下，然后说道：“皇后娘娘，奴婢那时候走在往咸福宫的路上，原先已经是黄昏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起了一阵风，奴婢和小主等风停下的时候就看见一边的树丛里面趴了一个人，浑身都是白衣，但是裤子却是鲜红一片，小主当时就惊着了，奴婢也算胆大，准备走过去看看，谁知道没走过去，那个人就抬起了头，奴婢就看见……就看见……”

那宫女说到了这里便不敢再说下去，怡嫔似乎有些不耐，有些焦急地说道：“你看到了什么，你快点说啊。”

那宫女咽了一口口水，之后说道：“奴婢就看见，那个人的头上有一个血窟窿，在往外面冒着血，就连嘴里也不断地吐着血……”

此言一出，众座皆惊，索答应原本是跪在地上的，此刻更是瘫倒在一边，说道：“皇后娘娘，当夜许贵人在死之前是撞了床柱的，头上的血窟窿怕就是因为那时候撞出来的！”说着又想了想说道，“而且许贵人是吞下金片死的！皇后娘娘，当初太医就说了，金片划过了许贵人的五脏，许贵人死之前确实是吐了血的！”索答应说到了最后，一下子跪在了皇后的面前，说道，“皇后娘娘，那一定是许贵人！许贵人死之前说了，会化成鬼来找那个害她的人的！”

“真是胡言乱语没有个定数！”嘉妃忽然就有些变了脸色，说道：“许贵人已经死了，怎么会回来？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说着，嘉妃指着索答应的郭答应对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此等扰乱后宫的人怎么可以饶恕？还请皇后娘娘知罪！”

索答应和郭答应一见嘉妃指着自己，连忙跪在皇后的面前不住地磕头，索答应一边磕头一边说道：“皇后娘娘，臣妾真的没有胡言乱语，当夜的事情也是皇后娘娘亲眼所见，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郭答应也说道：“臣妾真的是看见了许贵人了，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绾心一直在一边看着，嘉妃的神色有些慌张，全在自己的眼中，绾心这时候说道：“皇后娘娘，当夜除了索答应，还有臣妾和舒嫔也在咸福宫之中，索答应和郭答应所言皆是对的，宫中人只知道许贵人是吞金自杀，却不知道是金片划破脏器导致，而且更是没有人知道许贵人吞金之前还触了床柱，所以臣妾倒是觉得郭答应所言不是胡言乱语。”

舒嫔这时候也站起了身，说道：“皇后娘娘，臣妾和令嫔想的是一样的，若这件事是索答应无风起浪，那索答应又怎么会知道许贵人头上有窟窿？”说着舒嫔冷冷地瞟了一眼嘉妃，“至于嘉妃娘娘，您可不用担心许贵人会找您，毕竟许贵人说了，只会找那个害她的人，宫中人皆是知道是娴贵妃送了药酒过去，所以纵使许贵人回来了，那也应该找娴贵妃才是。”

嘉妃死死抿着嘴唇，不发一言，过了许久才轻蔑一笑，看着舒嫔说道：“舒嫔你说得不错，本宫身正不怕影子歪，许贵人又怎么会来找本宫？”

皇后将嘴角的笑意隐藏，说道：“好了，天也暗了，你们先回宫吧，这件事也不要再提了，终究是晦气的事情，免得伤了阴鸷。”

众人低头，说道：“臣妾告退。”

索答应看了一眼郭答应说道：“皇后娘娘，今日郭答应受惊，今夜臣妾想去景阳宫陪伴郭答应，还请皇后娘娘允准。”

皇后嘴角含笑：“难得你有心了，本宫自然是应允的，等下你们就随陈贵人一同回景阳宫吧。”

陈贵人屈膝行礼：“是。”

因为天色暗了的缘故，众人刚刚又听了郭答应说了那样的事情，所以心里也是害怕，索答应拉着郭答应的胳膊，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安慰着郭答应，而郭答应只是小声地抽噎着。

嘉妃走在两人的前面，听着郭答应的抽噎声，有些心烦意乱地瞪了她一眼，说道：“哭什么？大半夜的在宫里哭你也不嫌瘆得慌！”

绾心不声不响地走到了嘉妃的身边，说道：“怎么？嘉妃娘娘身正不怕影子歪也会觉得瘆得慌？”

嘉妃忽然之间听见绾心这句话，自然是吓了一跳，转头瞪了绾心一眼，但是还是说道：“本宫自然是不怕的，本宫有什么好怕的……”

嘉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听见身后的郭答应尖叫了一声，那叫声在漆黑的夜里犹如夜枭一般地凄厉，让每个人都吓了一跳，众人皆回过头看着郭答应，却见郭答应已经走了过来抓着嘉妃的衣袖说道：“嘉妃娘娘！她来了！她来了！”

嘉妃心里一慌，就要扯开郭答应的手，但是郭答应抓得极紧，一时也扯不开来，却见一边漆黑的墙角处爬出了一个身穿白色衣裳的身影，众人看着那个身影都被吓得呆住，那影子就像是凭空出现地一般，慢慢的往这边爬着。

等到众人回过了神之后，早就乱做了一团，纯贵妃白着脸说道：“不要慌！不要慌！”

但是众人却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一样，往四处跑着，嘉妃也想跑，但是此刻已经被吓软了腿的郭答应抓得紧，自己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个影子越走越近，嘉妃忍不住叫道：“怜芷！”

怜芷早在一边吓破了胆，但是嘉妃叫她她还是走了过去，地上的人此刻已经缓缓抬起了头，嘉妃看见了一个漆黑的眼眶，似乎没有眼珠，无神地看着自己，而头上的一个血窟窿还冒着湿润的血迹，嘉妃尖叫道：“许贵人！你别过来！”

许贵人缓缓开口，说道：“嘉妃娘娘，嫔妾的腿好疼啊，嫔妾的腿好疼！”

怜芷此刻已经走了过来，对着许贵人便踢道：“你走！你走！你如今这样全是你活该！不关咱们娘娘的事！”

“嘉妃娘娘，那药酒还有没有了？快给嫔妾！”许贵人似乎感觉不到怜芷踢在身上的脚，只是用漆黑的眼睛看着嘉妃。

“有！有！本宫回宫就给你！你不要找本宫了！”嘉妃此刻也已经吓软了脚，瘫倒在地上不住地后退着。

但是许贵人却阴森森地笑了，说道：“嘉妃娘娘，那药酒真的是你给嫔妾的，不是娴贵妃娘娘吗？”

“是我给的！是我给的！不是娴贵妃！你快点走！”嘉妃手不住地挥着，闭着眼睛尖叫着。

许贵人沉默地慢慢地往回退着，嘉妃正准备舒一口气，却听得身后一声沉重的女声：“嘉妃，竟然是你？！”

嘉妃浑身一震，缓慢地转头之后，却见皇后冷着脸站在自己身后，而皇后的身边，是皇帝含着滔天的怒气，瞪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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