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永琮（下）

皇后在佛诞日的子时诞下阿哥的事情当天晚上便已经传遍了整个紫禁城的各个角落。

忆檀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连忙奔到了宝华殿之中，跪在绾心的身边欢喜道：“小主，刚刚长春宫传来了消息，皇后娘娘诞下了一个小阿哥！母子平安！”

绾心握着念珠手一抖，睁开双眼盯着忆檀说道：“皇后娘娘生了？”

愉妃和舒嫔对视了一眼，也看着忆檀问道：“你是说皇后娘娘生下了一个小阿哥？”

忆檀点点头，走上前去想要拉起跪着的绾心说道：“想来是佛祖听见了小主和两位娘娘的祷告，今日是佛诞日，皇后娘娘在子时生下了阿哥呢！”

忆檀言语之中全是欢喜，愉妃低头沉吟道：“皇后娘娘的这个七阿哥是皇上的嫡子，又是佛诞日生下的。”说着往漆黑的外面看了一眼，因为宝华殿此时极为寂静，愉妃也听见了外面传来的淅淅沥沥的雨声，惊道：“皇后娘娘生孩子的时候还是月朗星稀的天气，皇后娘娘一生下孩子便下起了雨，皇后娘娘的这个皇子，当真是不一般。”

舒嫔在一边也说道：“这下钦天监的人可不知道要怎么说呢。”

“不管怎么说，皇后娘娘生下的这个阿哥都是贵重非常。”绾心说着，看着面前的佛像，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多谢佛祖保佑。”

愉妃和舒嫔已经站了起来，绾心将头抬起来的时候，愉妃和舒嫔便将绾心扶起，三个人站在宝华殿空旷的大殿之中，只觉得已经悬了一夜的心终于可以放了下来，相顾之间，在彼此的眼中也看见了几分笑意。

这边的绾心和愉妃舒嫔三人在宝华殿中为皇后祈福祈到了大半夜，那边的慈宁宫中，太后虽然是早早的回到了慈宁宫，但是一直没睡，只是卸了头上的首饰，和脸上的妆容，盖着锦被躺在床上，眼睛却是看着床帏上描金绣凤的花纹静静出神。

就是太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只是觉得眼前飞舞的鸾凤在眼前杂乱地飞着，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直到外面传来雨声，伴随着雨声一同来的，便是黎棠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黎棠直到太后并未睡下，便在太后的身边小声说道：“太后，皇后娘娘平安生下了一个阿哥。”

“她到底是生下了一个阿哥。”太后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是叹息，又似乎是解脱一般，看着黎棠的眼中极为平和宁静，“中宫有了嫡子，日后宫中的情形也算是明朗了许多了。”

说到了这里，太后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到底咱们的这位皇后，也算是有福气的。”

黎棠的脸上带着几分踟蹰，看着太后说道：“太后，皇后娘娘的这个皇子是佛诞日当天子时诞下的，想来是非同一般的。”

黎棠是侍奉太后几十年的侍女，用这样的口气和太后说话，太后自然是知道黎棠有话要说，闭上了眼睛说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这宫里也没别人，闪不了你的舌头，难不成这七阿哥能和四公主一般，长了一双佛手吗？”

黎棠听出了太后语气之中的怒气，不声不响的跪在了太后的面前，说道：“太后，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奴婢听说，这七阿哥的肩膀上，长了一颗芝麻大小的朱砂痣……”

太后原本闭上的眼睛霍然睁开，眼神极为震惊地在黎棠的脸上刮过，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黎棠也是被太后这样的表情惊着了，但是还是点点头说道：“奴婢留在长春宫的宫人说的，说皇上看见七阿哥肩膀上的朱砂痣的时候，眼眶子都红了，纯贵妃还不明就里，娴贵妃却是明白的，后来弄清楚的纯贵妃便说，这是端慧太子又回来了……”

太后听了黎棠的话，似乎是浑身无力一般，倒在了枕头上面，用手抚着额头说道：“不中用了，如今皇后生下了这样的一个七阿哥，那么皇帝的其他几位阿哥，便都不中用了……”

黎棠在一边跪着不说话，太后显得是累极了，对着黎棠说道：“闹了这么一夜，哀家也已经累了，黎棠，你先下去吧……”

黎棠沉默地退了出去，当殿中只剩下太后一人的时候，太后睁开了有些湿润的双眼，看着虚无的空气有些恍惚地说道：“永琏，是你又回来了吗？”

第二天一早，各宫的妃嫔便已经簇拥在了皇后的床前，等到皇后悠悠转醒的时候，皇帝已经下了早朝回来了，皇后看着皇帝穿着一身明黄色的朝服，对着皇帝一笑：“皇上，这么早您就过来了？”

皇帝的眉眼间皆是笑意，说道：“皇后，昨夜辛苦你了。”

皇后的眼角有些微微的湿润，摇了摇头说道：“为皇家开枝散叶是臣妾的职责所在，臣妾并不辛苦。”说着又看着皇帝说道：“皇上看过孩子了吗？是公主还是阿哥？”

皇帝看了一眼一边的乳母，乳母立刻会意，将包着七阿哥的襁褓给递到了皇帝手中，皇帝将七阿哥的小脸凑近了皇后说道：“皇后你看，七阿哥长得多可爱。”

皇后看着孩子还是有些皱巴巴的小脸，忍不住一笑说道：“孩子还这么小，哪里就能看出来可爱不可爱，皇上真是爱说笑。”

“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但是这孩子将来一定不会差。”皇帝说着，轻轻拨开了孩子的襁褓一侧，露出了一小片肩膀说道：“皇后你看。”

皇后只是看了一眼，当即便瞪大了眼睛看着皇帝说道：“皇上！这孩子！”

皇帝笑着点点头，但是眼睛却是温热的：“是啊皇后，是咱们的永琏又回来了。”

皇后提听见皇帝说着话，眼泪当即便滚了下来，纯贵妃站在一边也有些动容，说道：“皇后娘娘，这是喜事啊，可不能哭的。”

愉妃也在一边说道：“是啊，皇后娘娘，女人月子里哭的话，是会伤眼睛的。”

皇后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头上的双鱼护额上镶着的一颗红宝石闪闪发光，看着皇帝说道：“皇上，您给小阿哥起名字了吗？”

皇帝点点头：“朕想着既然七阿哥是身份贵重嫡子，那名字应当也不一般，所以朕想了一夜，发现‘琮’字甚好。”

“永琮？”皇后只是微笑，“既然皇上说好，那便是最好的。”

“琮璜，庙堂玉器也。”一边抚弄着七阿哥的小脸，一边说道，“永琮是嫡子，永璜是长子，这个琮字甚好。”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不仅仅是皇后在一边听着，就是各宫的妃嫔也在一边听着，虽说皇帝的话确实是不错，但是对于有子的妃嫔们来说，确实是听了脸色有些微微的变化。

愉妃和纯贵妃素来和皇后亲厚，听了还好些，嘉妃听了确实是变了脸色，暗中抚弄着自己的肚子，咬了咬牙。

皇后有些羞赧，环视了一下四周的妃嫔，宫中妃嫔都已经到了，却没有看见绾心，皇后便有些奇怪道：“令嫔呢？”

舒嫔走上前去说道：“皇后娘娘，昨夜令嫔在宝华殿为皇后娘娘和七阿哥念经祈福弄了一夜，今早臣妾去翊坤宫的时候，令嫔又去了宝华殿了。”

皇帝看着舒嫔问道：“令嫔怎么又去了宝华殿？”

舒嫔说道：“令嫔说了，神佛不可欺，不能有难的时候才想起拜佛，如今皇后娘娘平安生下皇子是神佛庇护，所以总是皇后娘娘母子平安，也应当再去跪谢神佛。”

皇后听了舒嫔的话，有些微微的动容，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令嫔有心了。”

嘉妃在一边有些不服气，忍不住说了一句道：“皇后娘娘昨日之所以那样凶险，说白了都是令嫔的错，皇后娘娘何必这样感激？令嫔为皇后娘娘和七阿哥祈福是理所应当的。”

嘉妃这话一说出来，娴贵妃在一边嗤笑了一声，说道：“原先觉得嘉妃一直早宫中不吭声不吭气的，如今看来当真的旁观者清看得透彻了……”

皇后也皱了皱眉头说道：“令嫔也是不小心，本宫并未怪罪她。”

嘉妃还欲再说，愉妃却说道：“当初嘉妃一心想着四阿哥的病，在梅园中晕倒险些伤了龙嗣的时候还是令嫔相救，如今怎么倒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了？”

愉妃的话一说完，嘉妃咬了咬牙却没有再说话，娴贵妃一直在一边看着嘉妃，见嘉妃始终抚弄着自己的肚子，忍不住笑了笑，却也没有再说话了。

众人正这么说着话的时候，太后也来到了长春宫中。

房中人一见了太后，连忙让到了一边行礼，太后径直走到皇后的床边坐下，看着皇后说道：“此番，确实是应该谢谢皇后了……”

皇帝见太后似乎是有好些话要和皇后说，便对着妃嫔说道：“好了，你们都先回宫吧，让太后和皇后好好说说话。”

众人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对着皇帝福了福身，一个个地都退出了长春宫。

舒嫔和愉妃出了长春宫之后一边说话一边往宝华殿走去，身后的嘉妃因为有孕的缘故，走得极为慢，看着舒嫔和愉妃的背影恨恨出声：“原先想着使个绊子离间皇后和令嫔，却没想到皇后不仅仅没怪罪，还生下了一个阿哥！还邪乎地说什么端慧太子转世。”

嘉妃想到这里便有些生气，继续说道：“皇上也是相信了这些妖言惑众的东西！还起名永琮！说什么琮璜庙堂玉器，当真是把众皇子都撂下了！”

说到这里，嘉妃确实是不服气的，永琮是嫡子，永璜是长子，在皇帝的那句话之中，分明是说永琮是阿哥中身份最尊者，永璜身为长子自然是次之，而她的永珹，论资排辈，自然是在纯贵妃的三阿哥之后了……

见嘉妃有些愤愤不平，怜芷在一边也不好相劝，却听见身后一个含笑的声音喊道：“嘉妃留步。”

嘉妃和怜芷回头，却是娴贵妃施施然地笑着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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