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猜疑（上）

绾心和亦珍走了过去，见是一个宫女躲在墙根子底下哭，那哭声甚是伤心的样子，绾心心下觉得奇怪，便说道：“是谁在哭？”

那宫女原本正哭得伤心，见身后忽然有人问了一句话，身子一惊，立刻转过身来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刚刚没在哭……”

那宫女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看见是绾心和亦珍之后立刻说道：“奴婢拜见令妃娘娘，拜见舒妃娘娘。”

亦珍站在绾心身边，手中捧着手炉，立在雪中如同一枝秀竹一般，冷然看着那个宫女说道：“刚刚本宫分明看见你在那边墙根子底下躲着哭，你如今却说你没有哭，你当真以为本宫和令妃是好糊弄的么？还是你觉得宫中诸人待你不好，而敢怒不敢言了？”

亦珍这番话说得厉害，那宫女立刻吓得身子一抖，然后说道：“舒妃娘娘这话便是严重了，奴婢怎么敢当呢。”说着抽噎了几声说道，“奴婢这是为我的主子哭呢。”

“你的主子？”绾心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好奇，然后问道：“你的主子是谁？”

那宫女踟蹰了一下说道：“回令妃娘娘的话，奴婢的主子是延禧宫的颖贵人……”

“颖贵人……”绾心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本宫记得皇上对颖贵人虽然不甚宠爱，但是颖贵人两个月里面总能见到皇上一次两次的，想来也不会受什么委屈啊，你怎么又在这里哭呢？”

“令妃娘娘您也知道，咱们小主虽然并未失宠，但是也不过是并未失宠罢了，之前嘉贵妃生下孩子的时候咱们小主还能因为和嘉贵妃住在延禧宫的原因，伺候的人还不敢怠慢，但是如今嘉贵妃已经没人过问了，内务府的奴才们也开始怠慢起来了。”

“嘉贵妃怎么说也是个贵妃，何况四阿哥在皇上面前还那样长脸，内务府的奴才们又能怎么怠慢呢，想来也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了。”亦珍淡淡地说道。

“若真的如同舒妃娘娘若说，那奴婢总归是苦惯了的，哪里又会在这里哭呢？”那宫女说着又抽了两下鼻子，然后说道：“奴婢伤心，是因为内务府的那些奴才们实在是太过分了，这几天天已经冷下来了，各宫都送了炭备着，可是各宫的炭都是干的，唯独送给延禧宫的炭是湿的……”

绾心一听宫女这么说，皱着眉头说道：“这湿炭可怎么能用？你们小主可没有犯错，内务府这么糟践你们难道就不会去内务府闹么？”

“令妃娘娘也知道叫咱们去内务府闹，刚刚奴婢也去内务府要了，可是内务府的太监们说这雪来得突然，内务府里面的炭已经送到各宫了，没有炭给咱们了，叫咱们就把那湿炭晾晾就是了。”那宫女说着又抽了抽鼻子说道，“如今这天气，这炭要怎么才能晒干？分明是内务府那起子奴才有意作践咱们颖贵人小主！”

那宫女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的，绾心看着这个宫女说话的时候眼中的不甘是真的，可见确实是个忠仆，想到这里，绾心倒是对这个宫女多了几分怜悯来。

亦珍原本倒是觉得这宫女在这里小题大做，如今听了这宫女的话，方才皱着眉头说道：“如此说来，倒真的是内务府有人有意怠慢了，皇贵妃如今主持后宫，你们可以和皇贵妃去说说。”

“娘娘也知道如今颖贵人住在延禧宫里面，延禧宫的嘉贵妃和皇贵妃之间的恩怨是宫里人都知道的，皇贵妃又怎么会为咱们延禧宫出头呢？”那小宫女这么说着，一脸的哀色。

亦珍倒也想到了这一层，正要说话，却被绾心拉住了袖子，只见绾心抢着说道：“皇贵妃若是不管，你们可以和太后说去，现在只是送了些湿炭，以后天气真的冷下来了，还不知道又耍什么花样，下次你们小主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也能旁敲侧击一下，纵使太后不管，那也能惊醒一下皇贵妃，让她知道这件事太后已经知道了，想来到了那个时候，皇贵妃也不得不管了。”

绾心说完，对着那个宫女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你把脸上的愁眉苦脸收起来回延禧宫吧，宫中自然是有诸多不易的，但是颖贵人怎么也是个贵人，这些事总会解决的。”

那宫女听了绾心的这话，心中也好受了不少，对着绾心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奴婢明白了，多谢令妃娘娘、舒妃娘娘关心。”然后摸了摸脸，一溜烟地便跑了。

那个宫女跑了之后，亦珍便看着绾心有些奇怪道：“刚刚你为何拦着我不让我说话？”

绾心只是笑：“姐姐口硬心软的性子妹妹还能不知道么？刚刚姐姐是不是准备说让那宫女去你永和宫先领一些炭回去？”

亦珍倒是颇为吃惊，但是旋即抓住绾心在绾心的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你还说我呢，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几个月你私下里给了储秀宫多少东西？怡嫔那样的人你都敢接济，本宫接济一下颖贵人又要怎么样呢？”

“可是颖贵人毕竟是住在嘉贵妃宫里的，若是姐姐接济了颖贵人又被嘉贵妃知道了，那嘉贵妃又要怎么想姐姐？身为一宫主位，宫里人竟是要沦落到靠他人施舍的地步，嘉贵妃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放？”绾心一边说一边看着亦珍,“而且姐姐的位分到底比嘉贵妃还低一些，这件事若是被宫里人知道了，那嘉贵妃若是受了宫里人的耻笑，那可不就是要恨姐姐了吗？”

这些事情亦珍倒是没有想到，如今绾心这么说起来，倒真的是对的，嘉贵妃如今虽然失宠，但是又那三个阿哥在，嘉贵妃复宠也是迟早的事情，若是如今真的因为这件事记恨上了亦珍，凭借嘉贵妃的心思，以后吃亏的怕还是亦珍。

亦珍听了绾心的话，点了点头：“到底还是你想得周到，颖贵人这件事确实不是咱们该管的，若是颖贵人聪明，想要走出如今的这个困境怕也不是一件难事。”

“奴婢倒是觉得两位娘娘还是少招惹延禧宫的事情，尤其是颖贵人……”一直跟在绾心个亦珍身后的含卉这时候小声地说了一声。

含卉一说这话，亦珍倒是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含卉，说道：“平时你的话可不多，今日倒是为了颖贵人说了句话，可见确实是一件要紧的事情，你且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吧。”

绾心也看着含卉，忆檀却在绾心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娘娘，前面有一座暖阁，想来娘娘个舒妃娘娘也已经走累了，还是进去歇歇吧。”

绾心正巧也觉得应该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便领着亦珍一同进了暖阁。

进去暖阁之后，绾心和亦珍坐在椅子上，忆檀去了暖阁后面烧了壶水，又找来了茶叶为绾心和亦珍泡茶，亦珍将手中的手炉放在一边，然后说道：“含卉，你刚刚说要本宫少招惹颖贵人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含卉说话的时候也是一时嘴快，如今亦珍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含卉倒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了，踟蹰了一下然后说道：“回娘娘的话，这话也是奴婢在宫里听见的风言风语，那些宫女太监们私下里说颖贵人是个不祥之人呢。”

绾心正在用茶杯盖子撇去茶水上的浮沫，一听含卉说这话，手中的动作停了停，眉毛一挑然后说道：“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含卉说道：“这话不是奴婢说的，是宫里人这么传的，说之前颖贵人住在储秀宫的时候和怡嫔交好，怡嫔却染了天花，变成了如今这样子，后来颖贵人又去了延禧宫，嘉贵妃原本因为阿哥的缘故颇得皇上的眷顾，如今倒也变成了这般的样子，所以宫里人才说颖贵人不祥，去了哪个宫哪个宫的主位就会倒霉……”

含卉的话一说完，亦珍倒是首先嗤笑了一声，然后说道：“这都是些什么无稽之谈，怡嫔身染天花那是天灾，嘉贵妃失宠那是人祸，哪里又和颖贵人有什么关系呢？这些宫女奴才们当真是敢想敢讲，这话要是被嘉贵妃听见了，一个个的都要拖到慎刑司里面把腿打断。”

绾心想的却比亦珍多了不少，她皱着眉头说道：“虽然这些宫女太监们说的话确实是无稽，但是舒妃姐姐你想想，若这些事真的是颖贵人在背后捣鬼又要如何？”

亦珍的脸色一变，思索了一番之后盯着绾心说道：“你的意思是……”

绾心点点头，面色倒也算是凝重：“若真的是颖贵人有心接近嘉贵妃和怡嫔，又在两人面前说了什么之后才发生了这样的事，倒也未尝不可，毕竟怡嫔得天花并非天灾，而是人祸，而始作俑者，却是嘉贵妃……”

绾心这话听着好似没有头绪，亦珍却是听懂了，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颖贵人有意指使嘉贵妃她们的？她只是个贵人，又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绾心沉默不语，却觉得心头的疑云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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