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盖（上）

傅恒是在第二天再次去花房找凌香的，但是花房之中的宫女听到傅恒找凌香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有些嫌恶的表情说道：“凌香昨天已经死了。”

听见宫女说这样的话，傅恒心中极为惊讶，看着那个宫女说道：“死了？怎么会死了？”

那宫女想来平时和凌香的关系也并不好，脸上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说道：“还不是因为凌香太贪心了？嘉贵妃娘娘掉了一串珍珠链子被凌香捡到了，但是凌香却不想还给嘉贵妃娘娘，在御花园躲避的时候失足掉进了池子里面淹死了。”说着看了傅恒一眼，“大人你可知道，凌香死的时候手中还紧紧抓着那珍珠链子呢。”

傅恒抿着嘴唇不说话，倒是那个宫女显得极为健谈的样子，在一边继续喋喋不休道：“凌香素来就是贪心，自从她进了花房之后，明着暗着里在各宫娘娘那里讨了多少赏赐？竟然还这么不知足，死了也是活该。”

听到这里，傅恒忍不住皱着眉头看了那个宫女一眼，傅恒的眼中带着些许的不快，那个宫女看了之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讪笑了几声之后对着傅恒行了一个礼说道：“若是大人没有别的事情了，奴婢就先告退了。”

正在那个宫女要走的时候，傅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那个宫女问道：“听着你刚刚的话，似乎平时凌香在花房之中过得不错？”

那宫女也不知道凌香和傅恒是什么关系，但是看着傅恒长得仪表堂堂的，又似乎是第二次来找凌香，一时间也不敢说谎话，只是点点头说道：“是啊，咱们这花房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是凌香姑娘管的，但是凌香姑娘岁咱们这些宫女们倒也不错，只是有时候有些苛刻罢了……”

看着那个宫女说话的表情，傅恒知道这个宫女说出的话也只有一半可信，所以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之后，就让那个宫女给走了。

那宫女临走之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府哼一眼，见傅恒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快步走进了花房里面。

傅恒在花房外面站了许久，想起上次凌香对自己说的话，便觉得凌香的死极为蹊跷，但是自己又理不出一个头绪出来，只能在花房外面看着花房之中摆着的姹紫嫣红的花儿静静出神。

而绾心，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了站在风中的傅恒。

绾心刚刚看到傅恒的时候还有些不信，直到走过去之后才轻声喊道：“傅恒大人？”

傅恒正在沉思，乍听到这一声喊，自然是惊了一惊，但是旋即回过神来，转头便看见了绾心在一边站着。

傅恒见了绾心之后，连忙对着绾心拱手道：“微臣拜见令妃娘娘。”

绾心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然后说道：“这时候大人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傅恒正准备将这件事告诉绾心，但是一想到如今正是皇贵妃掌权，若是绾心知道了七阿哥的死另有原因，那么定会追查下去，说不定就会查到皇贵妃的头上，若是这样，对于绾心来说，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所以傅恒舒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说道：“前几日遇见了和敬公主，和敬公主说极喜欢宫中花匠培育出来的牡丹花，所以要微臣来看看花房之中可有好看的牡丹，让微臣出宫的时候顺便带到和敬公主府去。”

绾心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公主当真是糊涂了，宫里的东西怎么可以轻易带出宫呢？纵使大人你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但是若是没有皇上的允许，别说一盆牡丹了，就是一支牡丹想来也难到带出去。”

傅恒被绾心这么一调侃，倒是没有谎言被揭穿的尴尬，依旧是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令妃娘娘说的极是，是微臣欠考虑了。”

绾心并不在意，看着花房的方向说道：“公主若是喜欢牡丹，本宫让匠人送几盆去本宫的翊坤宫就是了，等到开花的时候再叫公主来本宫的宫里赏花，本宫也很长时间没有和公主说话了，让公主来本宫这里陪本宫说说话也极好。”

傅恒点点头，应道：“娘娘的话，微臣自当会带给公主。”

绾心点点头，扶了身边忆檀的手，对着傅恒说道：“本宫还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就不在这里和大人多说了，大人也快回养心殿才是。”

说着，不等傅恒说话，便慢慢的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

在往慈宁宫的路上，忆檀看着四下无人，便小声对着绾心说道：“娘娘为何不和傅恒大人说赫舍里宗予的事情呢？如今傅恒大人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赫舍里宗予自然是归傅恒大人所管，娘娘若是和傅恒大人说了，傅恒大人自然会帮娘娘将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的。”

绾心的双脚走在皇宫坚硬的石砖路面上，耳边是步摇簪子上面的珠子相碰发出的轻微声响，绾心摇了摇头说道：“你没有看见刚刚傅恒大人一脸心事的样子么？本宫想着傅恒大人如今也一定有事情呢，”

“娘娘的意思是，如今傅恒大人似乎也在查事情？”忆檀说着，有些奇怪道：“傅恒大人是皇上身边的人，又能有什么事情让傅恒大人查的呢？”

“傅恒大人虽然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但是你可别忘了，孝贤皇后可是傅恒大人的亲姐姐，和敬公主可是傅恒大人的亲外甥女，所以傅恒大人自然是和别的侍卫不一样，如今和敬公主也在京城里面，傅恒大人想来想不蹚后宫的这趟浑水想来也不容易了。”绾心这么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所以傅恒大人不愿将他的事情和本宫说，本宫又何必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去叨扰他呢。”

忆檀在一边扶着绾心慢慢走着听了绾心的话之后，也只能不再说话，毕竟在这后宫之中，有的人为了一己私利麻木不仁，有的人却始终何他人相互扶持，任何事情也不愿麻烦他人。

绾心和忆檀这么一路走着一路聊着，慈宁宫倒是很快就到了，绾心看了一眼慈宁宫外面的人，小声对着忆檀说道：“今日倒是巧了太后宫里时常都有妃嫔来请安，今日咱们来的时候，倒是一位妃嫔也没有看见呢。”

忆檀也在一边小声地说道：“这样不是正好么？娘娘难道愿意看到皇贵妃和陆贵人在太后面前说话的样子么？”

绾心摇摇头一笑：“自然不愿意。”

正这么说着，却见了黎棠走到了面前，对着绾心行礼道：“奴婢拜见令妃娘娘。”

对于太后身边的这位老嬷嬷，绾心素来都是极为客气的，所以见了黎棠对自己见礼，绾心也颔首说道：“姑姑安好，太后可在里面？”

黎棠虽然是太后身边的人，但是绾心素来举止有礼，随意黎棠对绾心的态度也还不错，见绾心这么问了，便说道：“太后正在佛堂里面礼佛呢，不过看这个时辰，怕也要出来了，娘娘进去倒夜无妨。”

绾心一听黎棠这么说，摆了摆手说道：“姑姑说的哪里的话，太后礼佛自然是求皇上平安，大清的江山稳固，这样的事情本宫怎么敢贸然进去打扰呢？还是等太后礼佛完成了之后再传本宫进去吧，本宫就在慈宁宫的院子里面等着就是了。”

绾心说着，又对着黎棠笑了笑，然后和忆檀走到了慈宁宫院子角落种着的一株梧桐走去。

慈宁宫中的梧桐和长春宫的那株梧桐自然不同，因为长春宫的那株梧桐是皇帝登基那年让人种到长春宫庭院之中的，毕竟居于长春宫的是一国之母，凤栖梧桐，便是这样的意思。

而慈宁宫的这株梧桐树却不知道比长春宫的那一株大了多少，毕竟慈宁宫住的都是太后，一个女人，如果走到了太后的这个位子，便是天底下最为有福气的女子，自然也是凤凰金躯，慈宁宫种植梧桐自然也没有不妥。

绾心抬头，看着如今苍翠的梧桐树的树叶，将太阳遮蔽地只剩几个明亮的星点，忆檀在一边看着绾心的这个动作，说道：“太后当真是有福气，虽然说皇后是一国之母，后宫之主，但是身为皇后，却不一定能坐到太后的位子……”

忆檀的这句话有些放肆了，但是所幸这时候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所以绾心也并未追究，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能当上太后自然是有福气的，但是身为太后，却也是一件值得可怜的事情。”

绾心这么一说，忆檀倒是有些不解，问道：“娘娘为何这么说？”

绾心笑了笑，说道：“本宫是一宫主位，所以自称本宫，皇上是一国之君，所以自称为朕，但是太后，却是自称哀家，这个‘哀’字，便是在可怜太后这个地位。”

绾心回头，眼中充盈着的是慈宁宫宏炜的宫苑，那宫苑虽然华丽，但是却有些冷冷清清的：“哀字，便是哀先帝驾崩，哀姐妹离世，哀孤身一人。”绾心说完，转头看着忆檀，“若是让本宫选，本宫却宁愿死在皇上的前面，至少……本宫不用承受丧夫之痛，毕竟·皇上又三宫六院，本宫却只有一个夫君。”

绾心正这么说着，却见了黎棠慢慢走了过来，对着绾心说道：“令妃娘娘，太后请娘娘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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