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晴偏好（下）
自从皇帝和皇后去了钟粹宫之后，纯妃有孕的消息就像是春风过处，十里花开，紫禁城各处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就连一直居于慈宁宫许久不理后宫之事的太后也让黎棠姑姑送来了贺礼。
而纯妃，也像是当初初次有孕的娴妃一般，得到了所有人的关心，房中的帷幔换成了喜庆的橘红色，披着一件淡紫色披风，露出了里面的淡蓝色衬衣里子，头发只是随意地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几颗细小的珍珠压鬓点缀其中，就像是点点夜空之中的星光，正坐在榻上笑吟吟地看着来道喜的众人。
慧贵妃带着舒嫔坐在一边，愉嫔和陈贵人还有嘉妃坐在另一边，身上都换成了极为鲜艳的颜色的衣裳，在房中一边饮茶一边和纯妃说着话。
愉嫔首先笑着说道：“今年宫中的花开得早，嫔妾一直觉得会有喜事发生，如今纯妃姐姐有了身孕，可见老天都帮着姐姐的，让今年早早地开了花。”
陈贵人坐在愉嫔的身边，接口说道：“可不是，娘娘这胎一定是贵不可言的。”
纯妃手边放着一盏之前做好的，还有些温热的酸梅汤，笑着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散开来，但是却让纯妃觉得酸味不够，更多的是甜：“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但是还是觉得欢喜呢。”
“那是自然，当母亲自然是喜悦的。”慧贵妃说道，“这话也就咱们悄悄说说罢了，当初皇上将永璜交由本宫照顾的时候，本宫也是欢喜地不成个样子，现在再回过头去想想那一日，都觉得好像是做梦似的。”
舒嫔原本也是笑意吟吟的，但是听了慧贵妃这话之后神色便有些暗淡：“慧贵妃娘娘、嘉妃娘娘、愉嫔姐姐和纯妃娘娘都是有福气的，早早地就有了皇子，若是嫔妾也有了孩子，这下半生，也好过些。”
慧贵妃坐在舒嫔身边，听了舒嫔说了这么一句话，忍不住在舒嫔的手上轻拍了一下，嗔道：“这里坐着的就数你的年纪最小，你在这么唉声叹气地说着什么下半生，那我们这些比你大的可不就是在等死了么？”
慧贵妃这么一说，殿中坐着的人都笑了起来，陈贵人也笑着说道：“舒嫔娘娘还说这些话呢，娘娘到底还得皇上宠爱，有孕是迟早的事情，倒不像嫔妾，几个月都见不到皇上一面，岂不是更在宫里等死么？”
如此一说，舒嫔便也不再说什么，纯妃看着舒嫔低头沉思的样子，心中一动，装作并不在意一般说道：“舒嫔妹妹一直希望有孕本宫是知道的，以前还有些风言风语传到本宫耳朵里面呢，若不是舒嫔妹妹今日提起，本宫倒也是浑忘了。”
舒嫔听了这话，抬头看了眼纯妃，有些奇怪地说道：“什么风言风语，娘娘不妨说说。”
“宫里的谣言都是捕风捉影，哪里值得听呢，若是说得不好，又出了怡嫔那样的舌头，纯妃娘娘如今金贵，哪里能去慎刑司那样的地方。”愉嫔的手中把玩着一个青玉雕琢的莲花，一边用绢子擦拭着莲花花瓣一边说道。
“那倒是不用担心的，娘娘如今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啊，哪里会去慎刑司那样的地方。”陈贵人轻轻说道，“娘娘只当随便说说，嫔妾们也是随便听听，就当是耳旁风一般听了就忘了。”
陈贵人如此一说，纯妃倒是并不在意了，看着舒嫔悠悠地说道：“就在舒嫔刚刚进宫那会儿啊，本宫无意间听宫人说过，舒嫔妹妹为了早些有孕，竟私下里服用了些民间的偏方，你们说是不是好笑？”
这话一说完，舒嫔的脸色便变得有些尴尬，慧贵妃眼睛轻轻瞟了一眼纯妃和舒嫔，笑而不语，还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嘉妃打破了宫里的沉寂：“纯妃娘娘就喜欢说这些风趣的话，舒嫔妹妹一直都受皇上宠爱，何愁没有怀孕的时候，哪里能用宫外的偏方呢。”
嘉妃这么一说，愉嫔和陈贵人也红了脸说道：“就是，纯妃娘娘就喜欢胡说逗人开心。”
舒嫔见众人都有些不信，便也有些暗暗地松了口气，牵强地笑了笑：“就是啊，纯妃娘娘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风言风语，说出来拿嫔妾寻开心。”
纯妃听了这话便故意地拉下了脸，装作不开心说道：“本宫说了不说，你们唬了本宫说出来，这本宫说了之后，你们又说本宫的不是了，本宫这人还真是难做。”
舒嫔便立马又做小伏低：“娘娘可别生气了，嫔妾听说怀孕的人在孕中如果喜欢生气的话，那生下的孩子会喜欢哭闹没个安宁的。”
舒嫔一边说着一边拽了纯妃的袖子慢慢摇着，纯妃见了舒嫔这样子，伸出手指头在舒嫔的脑门上点了一下，恨恨道：“饶了你这一次。”
说罢又像是叮嘱一般：“妹妹，姐姐和你说正经的，本宫刚刚说的虽然是玩笑话，但是宫外面的偏方可不能吃，以妹妹你绮年美貌，何愁没有怀孕的时候。”
舒嫔点点头：“姐姐的话妹妹记住了。”
“那就好。”纯妃点了点头，慧贵妃在一边笑着说道，“纯妃现在福气深厚，阖宫上下也就纯妃有两个孩子了，舒嫔要是多往钟粹宫走走沾沾福气，哪里就怀不了孕了。”
舒嫔被慧贵妃说得有些脸红，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众人又说了一阵子，笑了笑便出了钟粹宫。
在回永和宫的路上，含卉在舒嫔的身边有些紧张地说道：“小主，刚刚在钟粹宫里面纯妃忽然说起了偏方的事情，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
舒嫔的脸上也有些紧张，看着含卉说道：“本宫不知道，只是不管纯妃知不知道，本宫也觉得那药不能再吃了，反正左右又不能怀孕，何必苦了舌头。”
含卉点点头：“奴婢也觉得那药不喝也罢，人人都知道‘是药三分毒’，即便是补药平日里也不能多喝，何况是这样的民间偏方，哪里就那么有用呢。”
舒嫔点点头，远远的能看见永和宫的金色琉璃瓦覆盖的飞檐，那样重重叠叠的宫墙堆砌，那是她一辈子要待的地方，想到这里，舒嫔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说道：“这几年过去了，本宫一直盼着盼着，一直都没有盼到，纯妃今日说了这么一些话本宫也想明白了，这些东西都是天命罢了，强求不得。”
“小主能这么说，奴婢也就放心了。”含卉见了舒嫔如此转变，心里也是高兴，扶着舒嫔慢慢走进了永和宫。
而在众人一个个的离开了钟粹宫之后，惜梅扶了纯妃往床上躺了躺，纯妃在背后垫了几个软枕，惜梅为纯妃捏着小腿说道：“娘娘今日和舒嫔说的那些话，是有心的么？”
纯妃摸着床帏上垂下的一缕流苏穗子说道：“自然是有心的，本宫之前吩咐你在舒嫔的药里面做了手脚，不知道是不是本宫的这些手脚的缘故，舒嫔一直不能有孕，今日看着她那黯然的样子，本宫也于心不忍，才劝她停了那些药。”说罢纯妃也摸了摸肚子说道，“何况这件事到底还是损阴鸷的，本宫也要为孩子打算，为他积些福德。”
惜梅点点头：“娘娘确实是好心。”
纯妃环视了一下自己的钟粹宫上下，满堂的喜庆吉祥，皆是童子和百花图案，就是床帏上也绣上了石榴和葡萄还有葫芦这些瓜瓞绵绵的百子千孙的吉祥图案。
她伸手在一个金色葡萄图案上抚摸着，小声说道：“惜梅，你说本宫这钟粹宫想不想当初娴妃有孕的时候的景仁宫？”
“娘娘是娘娘，娴妃是娴妃，哪里是一样的，娴妃的孩子到底还没生下来，娘娘拿自己和娴妃比，不怕晦气吗？”惜梅垂着眼睛，提起娴妃，语气里有些隐隐的厌恶。
纯妃感觉到了惜梅语气里面的情感，指着一边架子上的一对白玉花瓶说道：“那对白玉瓶是娴妃送来贺本宫的，上面雕着一龙一凤，本宫已经有了永璋，你说娴妃的心思是不是想让本宫这一胎生的是女儿？”
“不管是公主还是阿哥，娘娘都有了三阿哥了，比娴妃膝下无子好得多了，娘娘何必在意。”说完惜梅又忍不住啐了一口，“奴婢有时候也未娴妃难为情，家世并不显赫，皇上也不甚宠爱，连个孩子也没有，居于妃位和娘娘平起平坐也安心么？”
“那是娴妃的自己的事，与咱们无关。”纯妃说道，“本宫忽然提起娴妃，并不是愿意触这个霉头，而是要以娴妃为诫，本宫的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纯妃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的寒光一闪，看着惜梅说道：“惜梅，你和钟粹宫上下说好了，从今日起，进出钟粹宫的东西一定要经过裴太医看过，可别进了什么伤了本宫和孩子的东西。”
“奴婢知道，娘娘八个月后一定会生下一个健康的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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