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初有孕（下）
到了晚上，思卿躺在贵妃榻上，来来往往前来道贺的人喧闹了一天，这才有些散了，思卿手中端着一碗燕窝莲子百合羹，燕窝上淋了一些蜂蜜，入口极为绵软甜蜜，思卿眯了眯眼睛，却觉得心中的欢喜比蜂蜜更甜。
守夏在一边站着，言笑的笑纹也是深深的，声音有些飘渺，让思卿觉得像是之前殿中升起的甜香烟雾，缠绵婉转：“娘娘，皇上说了，今晚会在景仁宫用膳。”
思卿淡淡“嗯”了一声，转首吩咐道：“你回头和问筠说一声，昨天皇上似乎极为喜欢那道南瓜羹，记着让问筠今日别做了。”
“既然皇上喜欢，娘娘为何又要奴婢吩咐问筠不做了？”守夏有些不解。
思卿一笑，将喝了一半的燕窝羹搁在一边，淡淡道：“这是太后教给本宫的法子，知子莫若母，自从知道得到太后的帮助，本宫在皇上面前是越来越说得上话了。”
守夏了然的点点头，转身出了门，思卿再次拿起手边的燕窝，慢慢吃了起来。
等到皇帝晚上来的时候，思卿已经坐在了桌子等着皇帝。
皇帝见一进门便见到思卿穿着一件藕色的家常服饰坐在一边，垂着头嘴角含笑地想着什么，便走了过去，将双手轻轻地放在了思卿的肩膀上，柔声道：“在想什么呢？”
思卿似乎是被皇帝的突然到访吓了一跳，看了一眼皇帝便笑道：“皇上怎么来了？”
皇帝坐在一边，看着思卿笑意盈盈：“朕已经让王忠和来景仁宫通传了，今晚在景仁宫用晚膳，难道你不知道么？”
“臣妾自然是知道的。”思卿笑着为皇帝斟了一杯酒，声音软得如同三春刚刚融化的冰水，带着初生的清冽甘甜：“所以臣妾才在一边等着皇上啊，不然皇上以为，臣妾在等谁呢？”
皇帝低头笑了笑，看了眼面前桌子上摆着的几碟菜，说道：“朕记得昨日说了喜欢你宫里的桂花南瓜羹，怎么今日倒是没有了？”
思卿用勺子舀了一碗寒鸭汤递给皇上：“南瓜虽然养胃，但是毕竟是温补的东西，臣妾听说皇上最近几日有些上火，这才撤了南瓜汤给皇上准备了寒鸭，皇上快用些才是。”
皇上听了思卿的话，笑着接过了思卿手中的碗，赞了一声：“还是你有心了。”之后便将那汤一饮而尽。
思卿抿嘴一笑，也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吃起了饭。寒鸭汤。
那边的景仁宫桌子上摆着寒鸭汤，长春宫的饭桌上，也摆了一道。
盼春在一边伺候着皇后吃饭，见皇后拿着勺子看着一桌子的菜不言不语，便小声在一边说道：“皇后娘娘，再不吃的话这菜都凉了。”
皇后这才从恍惚中提起了神，喝了一口汤说道：“今日这汤味道不错。”
盼春听见皇后称赞这汤的味道，一时欢喜，笑着说道：“这可不是语芹的手艺，这是御膳房送来的，听说这寒鸭是新进贡的，宫里面嫔位以上的小主每个人的宫里都送了呢。”
“是么？”皇后斜眼看了一眼桌子旁边的宫灯灯架，上面的蜡烛极为昏暗地闪烁着，像是一只只幽暗的眼睛，虽然房中的地龙极为温暖，但是皇后却觉得有浸骨的寒意慢慢侵袭。
皇后有些黯然地想，在景仁宫中，皇帝和娴妃也一定在用这碗汤吧。
想到这里，皇后便有些喝不下去，放下汤，对着盼春说道：“盼春，你去给本宫做碗杏仁露过来。还有，将这汤给绾心盛一盅送过去，她只是常在，想来喝不到这汤。”
盼春点点头，用小盅装了一盅汤盛在食盒里面，吩咐了语芹一声，便转身去了翊坤宫。
翊坤宫中，绾心也正好在用晚膳，忆檀站在一边，为绾心盛了一碗饭，看着桌子上极为简单的青菜萝卜，小声说道：“小主，奴婢已经和您说了，您已经是小主了，只吃这些东西让奴婢看着都心疼。”
绾心不以为意，就着白菜吃了一口米饭说道：“我与你们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我运气好些罢了，我至今都记得，当初我还在御药房的时候，小许子得了一碟子蟹粉酥，和我躲在墙根子底下偷偷吃完的样子，我倒是觉得，我这一辈子也吃不了那么好吃的蟹粉酥了。”
小许子也站在门边，闻言便想起了当初的那段时光，便有些微微红了眼眶，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使劲抬眼看着满天的星辰，却见了一个人影慢慢走近，待人走进了之后看清了便迎了上去：“盼春姑姑，您这时候怎么来了？”
盼春笑着看着小许子有些严肃道：“已经是翊坤宫的总管太监了，怎么还是这么个卑躬屈膝的样子，以后常在小主带你出去可不是要惹人笑话的。”
小许子却不怕盼春，犹自笑嘻嘻地说道：“阖宫这么多的姑姑们，奴才最怕盼春姑姑了，还不是皇后娘娘宫里人有气势。”
“净知道耍这些猴儿嘴！”盼春就势就要拧小许子，被小许子笑呵呵地躲了过去，小许子问道：“是不是皇后娘娘请咱们小主过去？”
盼春摇摇头，走进了房中，绾心一见盼春，便站起来问道：“姑姑怎么来了？”
盼春也没看绾心桌子上的菜，见绾心正在吃饭，便笑了说道：“好巧的事情，小主也正好在吃饭呢？皇后娘娘今日尝了一道汤不错，便叫奴婢给小主送来了。”
说罢这才扫了一眼绾心的桌子，有些惊道：“小主怎么吃得如此简单？这哪是常在应该吃的饭菜？分明是连咱们宫女也不如了。”
刚刚忆檀说的时候绾心倒是不觉得什么，如今盼春一说，绾心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翊坤宫也不过是一个人吃饭罢了，做那么一大桌子菜太过麻烦了，平日里各种点心吃了也不少，哪里就那么饿了。”
盼春摇摇头，说道：“那您也是小主，是皇上的嫔妃，一饮一食都是有规制的，这件事是没人知道，若是让人知道了，以为咱咱们皇后娘娘怎么苛待小主呢。”
说到这里，见绾心不做声，盼春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将食盒里面的鸭汤拿了出来，说道：“还好皇后娘娘今日想着小主，不然小主只吃这些东西可怎么是好呢？”
绾心低头看了一眼那个汤，一看便是花了好些功夫炖出来的，盼春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鸭肉放进了绾心的碗里，说道：“小主先尝尝再说。”
绾心将那鸭肉放进嘴里，鸭肉的酥烂恰到好处，并不塞牙，也并不软烂，绾心点点头：“确实是极好的。”
盼春抿嘴一笑：“若是不好，又怎么会每个嫔位以上的小主宫里都送了呢？”
这句话一说完，绾心手中的筷子停了停，问道：“慧贵妃的宫里也送了？”
盼春点点头“慧贵是妃嫔中位分最高者，自然是有的。”
绾心眼中的忧色一闪而过：“慧贵妃体寒，这鸭性寒，慧贵妃若是吃了，对身子可不好。”
盼春一愣，绾心并未看盼春的神色，只是吩咐了忆檀说道：“忆檀，你回头做一些温补的汤药送到咸福宫去，到底是个贵妃，总是这样病着也不是个办法。”
忆檀小心看了一眼盼春，低声应了一声是。
盼春恍若未闻一般，依旧是笑着说道：“小主既然喜欢着鸭子汤，那就慢慢喝，奴婢就先回去了。”
绾心点点头，却没有起身相送，只是说了一句：“姑姑慢走。”
倒是忆檀忙不迭地送了盼春出了翊坤宫。
小许子见盼春走了，便慢慢走到绾心的身边，说道：“小主，您就是有心帮着慧贵妃，那也不用在盼春姑姑面前说啊，您这么一说了，万一盼春姑姑在黄海燕娘娘身边说了些什么，和小主生分了可怎么是好。”
绾心并不在意一般慢慢喝汤：“我和皇后娘娘之间若是真的这么轻易地就生分了，那也太不堪一击了，相反的，我今日说的这些话，盼春要是和皇后娘娘说了，那皇后娘娘自然是明白我的心思。”
小许子还要再问，忆檀已经回来了，见小许子还要说什么，对着小许子的脑袋就是一下：“小主的事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小许子捂着头，正要叫，却见忆檀柔声对着绾心说道：“小主懂皇后娘娘今夜送菜的意思么？”
“自然是明白的。”绾心笑笑：“春江水暖鸭先知，但是水的冷暖又岂是鸭知道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皇后娘娘今日喝了这汤，想来是不好受的。”
忆檀点点头：“若盼春姑姑只是简单地来送菜，那也不必特地说整个宫里嫔位以上的小主们都有，奴婢可是听说，今夜皇上，又留在了娴妃娘娘的宫里用的晚膳。”
绾心叹了一声，点点头：“所以我才会在盼春面前说起慧贵妃，毕竟只有慧贵妃身子养好了，慧贵妃是个聪明人，位分也够了，有她帮着皇后娘娘，娴妃才不会在宫中独占春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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