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母殇（上）

皇后的七阿哥得了天花的消息在第二日的时候便传遍了整个紫禁城，这个消息相比于当初怡嫔得天花更加让人震动，就是慈宁宫的太后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也对着太医院下了令，务必要诊治好七阿哥的病。

而每一日的长春宫请安，皇后也已经无心应付，整天在长春宫中坐着，偶尔会顺着脸颊淌下两行眼泪出来，纵使盼春在一边伺候的时候看着皇后这个样子也是心急如焚，却依旧不知道怎么劝慰皇后，只能心疼着看着皇后，默默无言地陪伴在皇后的身边。

而绾心和舒嫔就是这个时候来到了皇后的房中，来看望皇后的。

盼春一件绾心和舒嫔来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对着绾心行礼道：“奴婢拜见令嫔娘娘，拜见舒嫔娘娘。”

绾心见盼春满色愁容，又看见皇后有些苍白的脸，小声地问了盼春说道：“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盼春摇摇头说道：“皇后娘娘自昨夜开始就没有吃东西的，令嫔娘娘，奴婢怕就是七阿哥救回来，皇后娘娘的身子也会垮了的。”

“皇后娘娘不吃东西自然不行，毕竟这快要过年了，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正月的时候要和皇后参与很多庆典，若是病倒了那可怎么得了。”舒嫔在一边说着，吩咐了盼春说道：“你去弄一些吃的东西过来，清淡点的东西就好，一会儿送进来，本宫和令嫔会劝了皇后娘娘吃下去的。”

盼春一听舒嫔这么说，立刻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弄吃的东西去了，舒嫔和绾心对视了一眼，走到了皇后的身边。

皇后只穿着一件明黄色的寝衣坐在床边上，就连绾心和舒嫔来了都没有发觉，还是绾心跪在了皇后的面前，轻轻唤了一声说道：“皇后娘娘……”

皇后这才反应了过来，看了一眼绾心和舒嫔，但是还是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声：“原来是你们啊，你嗯这时候来长春宫要做什么？”

绾心看着皇后这么憔悴的样子，心里有些酸楚，但是还是说道：“皇后娘娘，您怎么能这么糟践自己呢？臣妾听盼春说您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再这么下去，皇后娘娘您的身子是会垮的啊。”

皇后只是冷漠地摇了摇头说道：“本宫现在不饿，不想吃东西。”

舒嫔在一边看着，如今也是忍不住了，说道：“皇后娘娘，七阿哥得了天花不假，但是天花也并不是什么不能治愈的病，臣妾已经去太医院问了，最先得天花的怡嫔身上的痘已经发出来了，等到痘消了就好了，七阿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有事的。”

“吉人自有天相？”皇后嗤嗤笑了一声说道：“这么久了，本宫听到的就是这句话，既然本宫的永琮吉人自有天相，那又怎么会得天花呢？阿哥所里面那么多阿哥，为什么得了天花的偏偏是本宫的永琮？”

皇后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确实，皇后是不甘心的，自己的孩子万爱千宠，是自己和皇上乃至太后最为疼爱的孩子，关于他的衣食她都是最为注意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偏偏是她的孩子得了天花？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舒嫔站在绾心的身后，及其冷静地对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七阿哥是皇上唯一的嫡子，皇上将来自然是要委以大任的，如今这一劫不过是上天的考验罢了。”

舒嫔的声音清冷安宁，就是皇后听了之后也忍不住看着舒嫔有些愣愣地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臣妾说的自然是真的。”舒嫔走到了皇后的身边，握住了皇后的手说道：“难道皇后娘娘您忘了？当年康熙爷八岁登基，惩鳌拜、平三番，建立了宏伟基业，这样英明的康熙爷，小时候不也得过了天花？甚至臣妾听说，当年顺治爷之所以要立康熙爷为帝，一部分也是因为康熙爷小时候得了一场天花的缘故，这便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舒嫔的话音刚落，绾心便跟着舒嫔的话说道：“皇后娘娘，舒嫔说的不错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太后也命了太医院好好医治七阿哥的病，臣妾相信七阿哥的病一定会好的。”

舒嫔和绾心的话皇后似乎也已经听进去了一点，看着绾心和舒嫔点点头说道：“你们的话，本宫明白了。”

绾心一听皇后说了这句话，也松了一口气，握住了皇后的手说道：“皇后娘娘您既然已经想通了，那臣妾也就放心了。”

这时候，盼春也端了一碗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进来了，对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奴婢做了一瓮牛乳虾仁粥进来，皇后娘娘您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还是吃一些东西啊。”

绾心看了一眼托盘上的粥，对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若是七阿哥的病治好了，您却病倒了，那可怎么是好呢？到时候七阿哥逃过打劫想见皇额娘，皇后娘娘难不成要带着病容去见七阿哥么？”

舒嫔对着盼春使了一个眼色，盼春立刻明白了舒嫔的意思，端起了碗舀了一勺粥放到了皇后的嘴边轻声说道：“皇后娘娘，令嫔娘娘和舒嫔娘娘说的不错，娘娘还是吃些东西吧。”

皇后点点头，张开口将一勺粥含进了嘴里，轻轻嚼了几下之后便咽进了肚子里面，绾心见皇后终于吃了东西，和舒嫔对视了一眼，皆是笑了起来。

或许是粥的味道让皇后对周遭的事情有了感觉，又或许是温暖的温度暖化了皇后之前有些麻木的心，皇后慢慢地吃着粥，却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进了面前的碗里面，但是皇后却不是嚎啕大哭，只是安静地掉着眼泪，舒嫔和绾心见了皇后这个样子，心中也是不忍，在皇后没有肆无忌惮大哭的时候，静静地退出了长春宫。

皇宫之中的长街依旧和以前每个冬天一样，刮着永远不会断绝的风，之前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绾心和舒嫔两人披着一件斗篷，手中抱着一个手炉，慢慢地走在长街之上。

明明是每天一样的风景，但是这一天的长街在绾心的眼中却更显得萧索，就像是秋末的风卷着枯黄的落叶，慢慢地绾心的脚边拂过。

绾心低头，却并没有见到脚边有什么落叶，有的只是冰雪消融之后留下的污黑的雪水，舒嫔走在绾心的身边，看着绾心说道：“你在看什么呢？”

绾心摇摇头，说道：“我只是在看着我脚下的路罢了，你说，就是咱们这样小心翼翼地走着，会不会也像别人一样，摔倒在地上，光鲜亮丽的宫装也被沾染上污黑的水？”

舒嫔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这话的意思，究竟是在说皇后娘娘还是怡嫔？”

“怡嫔是，皇后娘娘是，纯贵妃、娴贵妃也是，就是之前的许贵人、金贵人甚至于现在一同被锁在储秀宫中的颖贵人都是一样的，哪个人没有在皇宫中金砖铺地的平坦地面上摔得头破血流？”绾心说着这样的话，但是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身说道，“看看她们，再看看咱们，或许咱们如今这样能够在皇宫的长街之上互相扶持着行走，倒是一种福气了。”

舒嫔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之后才看着绾心有些奇怪地说道：“刚刚皇后娘娘在长春宫中说的一句话倒是让我有了些心思。”

绾心听着舒嫔的话，看着树皮问道：“什么话？”

舒嫔面色有些不好看，但是还是说道：“你还记得吗？皇后娘娘说了，阿哥所的阿哥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七阿哥得了天花？刚刚我也在想，当初可是金贵人的八阿哥生病，身子也弱一些，怎么会是七阿哥得了天花，而八阿哥却毫发无损呢？”

舒嫔说了这话之后便不再说话，绾心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一直觉得七阿哥得了天花是天灾并非人祸，如今看来，倒是人祸并非天灾了。”

绾心说了之后，舒嫔也捂着嘴小声说道：“你也这么想？”

绾心点点头，继续说道：“毕竟当初怡嫔得了天花之后皇后娘娘就说了，怡嫔得天花极为蹊跷，如今看来，不仅仅是怡嫔得天花极为蹊跷，就是七阿哥得天花也是蹊跷了。”

“那你准备怎么做？”舒嫔说道：“谋害妃嫔和阿哥，而且是皇上的嫡子，这样的大罪比当日金贵人谋害许贵人更甚，若是真的有此事的话，那谋害怡嫔和七阿哥的那个人铁定是活不成了。”

“活得了活不了都是她自找的，咱们可帮不了他。”绾心说着哼了一声，“再说了，此人心肠如此歹毒，咱们有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在宫中活着？”

舒嫔点点头，然后站在长街之上，说道：“那你准备怎么查？此事隐秘，怕是不好查。”

“再不好查，只要确有其事，就一定会蛛丝马迹，咱们就一定能找到。”绾心说着，往义坤宫走去，“咱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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