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秋至（上）

如此便到了第二日，再去长春宫请安的时候，便没有了金贵人和娴贵妃的身影，而众人看着皇后的眼中带着带着疲累，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皇后似乎也没有话同她们说，早早地便让众人散了。

在出了长春宫之后，绾心和舒嫔走到了索答应和郭答应的身边，索答应和郭答应见了绾心和舒嫔，便屈膝行礼道：“嫔妾拜见；令嫔娘娘，拜见舒嫔娘娘。”

绾心的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索答应说道：“本宫看着今日天光极好，不知道两位妹妹可有兴趣陪本宫和舒嫔去御河边上转转？”

索答应和郭答应自然不会拒绝的，所以四人便随着一边的林荫路往御河边上走去。

等到了御河边上的时候，绾心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边上站定，看着舒嫔笑着说道：“本宫后来听说，当日许贵人冲撞了颖贵人，娴贵妃便是让她们二人跪在这里思过的，舒嫔你可知道？”

舒嫔身穿一件藕荷色的宫装，河边清凉的微风将舒嫔旗头上垂下的一缕穗子吹得慢慢飘动，舒嫔轻轻笑了一声，说道：“这件事本宫怎么会知道，但是想来咱们四个人之中，也只有索答应知道地最清楚了吧？”

索答应和郭答应一直静静地跟在舒嫔和绾心的身后，如今舒嫔这么一问，索答应便小声地回答道：“回舒嫔娘娘的话，当日嫔妾和许贵人确实是在这里跪着的。”

“索答应说话这么小声做什么？这担惊受怕的样子本宫想着难不成还担心本宫会像当日的娴贵妃一样，动不动就罚你在这里跪上个一个时辰半个时辰的？”绾心摆摆手，“娴贵妃当时可是有着协理六宫的大权，本宫可没有。”

索答应和郭答应对视了一眼，皆是在地上跪了下来，说道：“嫔妾不知哪里得罪了令嫔娘娘，还请令嫔娘娘恕罪。”

舒嫔和令嫔看见二人这样，走过去将二人拉了起来，在一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绾心眼睛看着索答应白皙的双手，慢悠悠地说道：“本宫说了不会罚你们，你们还跪下来做什么？连你们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那本宫又怎么会知道呢？”绾心这么说着，转了话头继续说道，“只是关于那夜的事情，本宫有几句话想要问清楚，还请你们说个明白。”

索答应惊惶地点点头：“令嫔娘娘您问就是了，嫔妾一定知无不言。”

“那自然是最好。”绾心说着，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双眸之中透露出星星点点的严肃来，“本宫问你们，当夜的事情，是不是皇后娘娘安排你们这么做的？”

索答应猛地抬头，说道：“令嫔娘娘为何这么说？”

“本宫这么说自然是有本宫的道理。”绾心说道，“当夜之事若不是皇后娘娘安排，那假扮许贵人的女鬼又怎么会一下子扑到金贵人的身上？而郭答应又在那时候正好抓着金贵人的衣袖不让金贵人跑开？而且若不是皇后娘娘授意，郭答应又怎么敢说出许贵人头上的窟窿呢？”

看着绾心笃定的眼睛，郭答应和索答应都没有说话，也就算是默认了，舒嫔在一边冷冷地说道：“难为你们总是装作一副胆小的样子，帮着皇后娘娘扳倒嘉妃和娴贵妃倒是一点也不含糊，倒是皇后娘娘低估了你们，让你们这么轻易地就蒙骗了过去！”

舒嫔的话音刚落，索答应和郭答应又跪在了地上，但是脸上却没有了刚刚的惊惶，反而是显得沉静，索答应说话的声音也不再发颤，说道：“嫔妾并未有意隐瞒，只是嫔妾进宫以来，一直不得皇上宠爱，位分又是最末等的答应，所以嫔妾唯有谨小慎微才能在后宫之中保住性命。”

“是啊，令嫔娘娘。”郭答应也抬起了头，“嫔妾在景阳宫中看着陈贵人也看的多了，虽然陈贵人和愉妃娘娘交好，但是陈贵人和愉妃娘娘皆是不争宠不惹事的人，嫔妾这些日子和陈贵人相处久了，也觉得陈贵人这么做甚好，既然不得皇上宠爱，那便安于本分最好，若是随意争宠掀起风浪，想来也会和当日的陆常在一样了。”

“陆常在的事情你们也知道？”舒嫔有些纳罕，“陆常在的那些事也已经有好几年了，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嫔妾进宫之前，嫔妾的阿玛和嫔妾说的。”郭答应这么说了之后，见绾心的神色变得不好看，便立刻扣首说道，“嫔妾阿玛知道后宫之事全因嫔妾家中家奴之中有亲戚在宫中当差，阿玛知道嫔妾进宫为妃为嫔，便打听了一些让嫔妾有所准备，嫔妾阿玛这么做虽然有违宫中礼法，但是全是因为爱护嫔妾，还请令嫔娘娘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

绾心见郭答应说得陈恳，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随口说了一句道：“你倒是过得谨慎，如此在宫中活着，虽然是累了一些，但是也能平平安安过完此生，想来你阿玛送你进宫本就不愿你出人头地，只要平安顺遂一生就好。”

郭答应立刻点头：“令嫔娘娘说得极是，嫔妾进宫的时候阿玛确实是这么和嫔妾说的。”

令嫔点点头，说道：“此番你们帮了皇后娘娘扳倒嘉妃和娴贵妃，那嘉妃和娴贵妃日后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你们也只能跟着皇后娘娘，听皇后娘娘的话了，想来你们也该知道，本宫住在翊坤宫，素来和皇后娘娘的长春宫亲厚，你们一心辅佐皇后娘娘，本宫自然也不会难为你们，你们回宫吧。”

索答应和郭答应如蒙大赦，立刻起了身便离开了，留了绾心和舒嫔站在御河边上。

御河之中的水泛着绿色的清波，一阵微风吹过，带着有些微微腥气的河水的气味，绾心微微皱了眉毛说道：“早就觉得这索绰伦氏和郭络罗氏不简单，但是也是本宫想多了，两个人也不过如此。”

舒嫔站在绾心的身边，说道：“相比于郭络罗氏和索绰伦氏，本宫倒是觉得颖贵人和旁人不同，难道那晚你没有发现吗，就连咱们都被那女鬼惊着了，但是颖贵人却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金贵人说了那样的话，如此心性，难道不应该让咱们吃惊吗？”

绾心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说别的，就是颖贵人的出身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当初在选秀的时候陈贵人见了颖贵人就是是太后宫里的宫女，那时候没人相信陈贵人的话，但是如今一想，若真的是太后宫中的宫女，太后想给一个宫女安插一个从小寄养在伯父家中的巴林氏大小姐的身份倒也是不可，如今这么一想，倒是觉得事事皆有可能了。”

御河边上，绾心和舒嫔并立而站，看着面前被风吹得微微摆动的树叶，舒嫔的声音一如清风一般悠悠的：“那本宫就让家中人去查一查，毕竟叶赫那拉氏一族，想要查一下巴林氏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便有劳了。”绾心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心里还是没底，只能任由思绪像是清波一般慢慢地涤荡开来。

而此刻的景仁宫之中，娴贵妃正坐在院子之中看着树上的一片树叶慢慢飘落，声音也是轻轻的：“守夏，皇上还没有说让本宫出去吗？”

守夏站在娴贵妃的身边，递上了一杯茶说道：“娘娘，想来这次皇上也是动了真气，就连嘉妃也被降为了金贵人，两个阿哥都不允许探望了。”

“金月婵那是咎由自取！和本宫有什么关系？”娴贵妃一说起这件事，依旧是满腔的怒火，“本宫以前当真是小看了金月婵，以为她温顺可欺，没想到是咬人的狗不叫，竟然在本宫的背后捅了这么一刀！”

“可是娘娘，金贵人纵然是咎由自取，但是奴婢听说她在皇上和皇后的面前说当初八阿哥出生之后的种种之事皆是娘娘做的，皇上似乎是相信了。”守夏的眉眼之中带着愁色，“当初娘娘受宠已经不易，没想到如今这么轻易地就毁在了金贵人的手上。”

若是以前，守夏说出这样的事情娴贵妃自然是要生气的，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娴贵妃倒是能看得开了，轻嗤了一声说道：“当初本宫受宠全因金月婵，如今失宠也因金月婵，这不就是成也萧，何败萧何么？本宫不在乎。”说着娴贵妃还是有些落寞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只是本宫没有在这时候怀上龙子，到底是本宫的遗憾，若是现在本宫怀有身孕，那如今所有的困境都迎刃而解了。”

说到子嗣，守夏的的眼睛也是有些黯然：“娘娘说得不错，君恩如同过境南风，并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停留，但是若是娘娘有了孩子，在宫中说话便也有些底气了。”守夏说着，又看着娴贵妃，“就像金贵人一样，谋害妃嫔，陷害贵妃，本就是死罪，皇上若不是看在两个阿哥的面子上，早就将金贵人打发到宗人府了。”

“如今再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娴贵妃说着，从鬓发上抽下了一支金凤衔珠簪子，说道：“这簪子是当日本宫复宠的时候皇上赏赐的，听说本宫和嘉妃一人一支，如今景仁宫和延禧宫情谊不再，这只簪子便收下去吧，免得本宫看到这支簪子就觉得讽刺。”

守夏沉默地伸出手想接过这支簪子，但是手心一滑，那支簪子不小心掉到了青砖地面上，金凤口中的南珠也脱落了下来。

虽然娴贵妃口中说着不再戴着这只簪子，但是还是喜欢这金凤簪的，如今见南珠脱落，瞪了守夏一眼，守夏也是心疼地念了一声佛，一边捡起一边说道：“这簪子是皇上赏赐的，若是坏了可怎么是好。”

但是守夏捡起这簪子的时候，面色便变得有些古怪，看着娴贵妃说道：“娘娘，您看看这簪子……”

娴贵妃顺着簪子看过去，见守夏的手扭了扭，便将簪子的凤头拧了下来，看见了簪子中空的内里。

“这……”娴贵妃看着守夏从中空的内里里面倒出了一些褐色的粉末，放在了鼻尖处闻了闻，当即变了脸色，“这个味道，是麝香！”

守夏也是一脸的煞白：“娘娘承受而不孕，难道是因为戴久了这簪子的缘故？！”

“那是自然。”娴贵妃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寒冰，“守夏，收起来，等到本宫解了禁足，一定要将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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