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外（下）
皇帝原本是在养心殿批阅奏折，王忠和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对着皇帝急得脑门上都是汗珠子说道：“皇上，还请皇上赶紧去长春宫看看吧，刚刚皇后娘娘动了胎气，眼下怕是要生了！”
皇帝的手一抖，朱批的笔在手下的纸张上滴下了一颗豆大的印记，皇帝看着王忠和又问了一遍说道：“你在说什么？”
王忠和整张脸就像是要哭出来似的，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动了胎气，怕是要生了，长春宫的宫女来了，叫皇上去看看皇后娘娘呢。”
王忠和话还没有说完，皇帝便霍然起身，往房外走去，王忠和跑着跟在皇帝的身后，喊道：“皇上您慢点！皇上您慢点！”
皇帝只觉得自己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动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充盈着皇帝的内心，皇帝一路几乎是奔着往长春宫去的，等到站在皇后房中的时候，皇帝已经跑得一身的汗，不住地喘气说道：“皇后怎么样了？”
房中还未有其他人到，依旧是绾心、嘉妃、富察夫人已经一些宫女侍婢们在外面等着，见到皇帝来了，连忙都跪在地上行礼。
皇帝管不得那些，看着众人问道：“皇后怎么样了？”
嘉妃跪在地上有些吃力，扶着腰对着皇帝说道：“太医和接生嬷嬷都已经进去了，不过皇后娘娘生孩子想来还要好些时候才能生出来。”
皇帝紧张的心稍稍平复了一些，看着殿中跪着的众人说道：“皇后好端端的怎么会动了胎气？”
嘉妃一时不说话，只是眼角轻轻地向绾心身上瞟了一下。
绾心跪在了嘉妃的身边，听见皇帝这么一问，说道：“回皇上的话，是臣妾扶皇后娘娘的时候脚下不稳被门槛绊了一跤，才让皇后娘娘撞到了门框上。”绾心说到了这里，眼睛里面也涌上了眼泪，对着皇帝磕头说道：“皇上恕罪！”
“恕罪？”富察夫人在一边冷哼了一声，“我原本就觉得令嫔娘娘对皇后娘娘的好有些过了头了，还是皇后娘娘说以前令嫔娘娘是长春宫的丫鬟，有昔日的主仆情分在才没有多想，如今看来，到底是内务府包衣的下贱坯子，净会惹祸端。”
富察夫人这话说得极为难听，就是嘉妃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摸着肚子说道：“富察夫人为皇后娘娘着急本宫是明白的，只是富察夫人说令嫔是什么内务府包衣的下贱坯子，是不是有些难听了？毕竟本宫也是内务府包衣出身，不知道在富察夫人的眼中，本宫是不是也是下贱坯子？”
富察夫人原本只是想取消绾心几句，没想到倒是将嘉妃也说了进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在这时候，娴贵妃听见了风声也来到了长春宫，一进房就听见了嘉妃和富察夫人在吵，立刻对着嘉妃似笑非笑地说道：“令嫔是内务府包衣奴才出身也没错，富察夫人关心皇后娘娘急怒攻心有些失言也是情理之中，不知道嘉妃为何这么动气？”
娴贵妃说罢，对着皇帝说道：“臣妾拜见皇上，臣妾在景仁宫中听说皇后娘娘即将临盆，特来看看皇后娘娘。”
皇帝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顺便对着地下跪着的众人说道：“你们就先起来吧，嘉妃身子重，跪着当心伤了胎气。”
嘉妃对着皇帝抿嘴一笑，便不再说话，绾心却依旧跪在了皇帝的面前不肯起来，皇帝有些奇怪道：“令嫔你怎么不起来？”
绾心对着皇帝磕了一头说道：“皇后娘娘此番确实是臣妾的罪过，臣妾不敢起来，还请皇上成全。”
皇帝叹了一口气，富察夫人白了绾心一眼，嘴中幽幽道：“净知道这这里假惺惺的。”
绾心因为对皇后心里有愧，所以也不欲和富察夫人计较，只是咬了咬牙不再应声，但是随后而来的愉妃和舒嫔却也是听见了这么一句话，舒嫔的眼神当即便沉了下来，走到了绾心的身边，站在绾心的前面，身子有意无意地横在了绾心和富察夫人的中间，看着富察夫人冷哼了一声。
富察夫人原本就是有气的，如今看见了一个长相清冷的女子横在了自己面前，眼睛阴测测地对着自己看着，心中一惊，问道：“你是谁？”
舒嫔的头摆了摆，带动了发髻上戴着的那一支珊瑚流苏穗子的簪子发出簌簌的声响，对着富察夫人说道：“本宫是谁那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如今在产房中生孩子的是皇后娘娘，富察夫人是皇后娘娘的乳额娘，如今皇后娘娘在产房中命悬一线地生孩子，富察夫人倒是有兴致在这里站着同令嫔说这些风凉话，富察夫人和皇后娘娘当真是母女情深。”
富察夫人不料舒嫔的一张嘴说出来的话竟是如此厉害，有些语塞，但是还是梗着脖子说道：“产房之中血腥，一般人不得进入，我又岂能进去？”
愉妃在一边面容上带着戚戚然的悲色，说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若是夫人想进去的话，又有几个人能拦得住你的？况且皇上在这里，皇上未开口阻止，又有几个人能阻止夫人的？”
愉妃的话一说完，便是拿出绢子擦了擦眼泪。
富察夫人见皇帝来了之后，一会子殿中乌泱泱地来了这么一堆人，且因为自从自己进宫之后，皇帝因为免了皇后宫中的请安，所以自己也没见过几个妃嫔，现在只觉得满殿的妃嫔似乎都在帮着跪着的令嫔而针对自己，当即便觉得有些孤立无援。
皇帝也是站在一边不做声，富察夫人觉得自己若是再说什么倒是显得有些可笑了，便打开了皇后产房的们走了进去，原本守在门口的小宫女正要阻拦，富察夫人却是瞪了一下眼睛：“没长眼睛的东西！我是皇后娘娘的额娘！如今皇后娘娘正在生下咱们大清的嫡子，我这个当额娘的进去陪着又岂是你们几个人能够拦得住的！”
那几个小宫女听出了富察夫人语气里面的怒气，一时间倒也不敢拦着了，只是看着富察夫人奔到了里间，然后身子被立着的屏风遮住了。
富察夫人一走，大殿中的众人都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愉妃和舒嫔都在一边柔声安慰着绾心，那边的嘉妃也在皇帝的身边坐着，低声和皇帝轻言细语地说着话，也在安慰着皇帝。
皇帝低着头，不发一言，只是眼睛时不时地瞟着紧闭着的产房大门。
不多时，纯贵妃也来了，看见绾心依旧在地上跪着，便走过去说道：“这是怎么了？令嫔怎么跪着呢？”
愉妃和舒嫔等人对着纯贵妃行了礼，说道：“是因为令嫔被门槛绊了一跤，才推了皇后娘娘一把让皇后娘娘动了胎气，令嫔这时候心里正不好受呢。”
纯贵妃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走到了皇帝的身边行了一礼，将原本也站在皇帝身边的娴贵妃撞到了一边说道：“皇上，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皇帝抬头看了一眼纯贵妃，说道：“太医和接生嬷嬷都在里面，你听见皇后的叫声了么？朕真的是不忍心。”
皇后凄厉的叫声如同夜枭的惊叫，刺耳惊心，纯贵妃闭了闭眼睛，说道：“皇上，皇后娘娘生孩子是关系到了咱们大清以后的社稷，自然是非同小可的事情，还请皇上放心，皇后娘娘福泽深厚，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边的嘉妃点点头，说道：“是啊，皇上，皇后娘娘一定不会有事的。”
纯贵妃见了嘉妃，显得极为惊异，说道：“嘉妃，你怎么会在这里？”
嘉妃一愣，就听见纯贵妃说道：“你怀着身孕，产房血腥气重，你也不怕冲撞了，还不赶紧回延禧宫去。”
惜梅也在一边劝道：“是啊，嘉妃娘娘，如今皇后娘娘已经动了胎气，若是一会儿又出了什么事情，惊着您了，您也动了胎气，那可怎么得了。”
皇帝看着嘉妃，点点头：“纯贵妃说得不错，嘉妃，你就先回宫等着吧，今日只是想来你也惊着了，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
嘉妃见皇帝也这么说，便也只能起身出了长春宫。
纯贵妃环视了一下四周看见跪在地上的绾心等人说道：“令嫔与其在这里跪着，倒不如去宝华殿上香为娘娘和皇嗣祈福，免得在这里皇上看见了刺心。”说着又看着愉妃和舒嫔等人说道：“若是愉妃和舒嫔想要陪同也可，正好好好安慰令嫔，毕竟今日之事全是意外，令嫔莫要自责了。”
纯贵妃一通安排下来极为妥当，娴贵妃站在一边忍不住说道：“纯贵妃真是心思缜密。”
纯贵妃笑笑：“本宫协理六宫，皇后娘娘如今正在生产，本宫自然是要安排妥当，娴贵妃过誉了。”
娴贵妃哼了一声，并未说话。
那边的绾心和愉妃几人正好出了长春宫，却遇见了迎面走来的太后，太后扶着黎棠姑姑的手，看着绾心说道：“皇后生子，令嫔你们不在长春宫守着，这是要去哪？”
愉妃对着太后福身说道：“回太后，臣妾等去宝华殿为皇后娘娘上香祈福。”
太后点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绾心说道：“令嫔，你要仔细。”说罢，便走开了。
愉妃和舒嫔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另一边的嘉妃慢慢走在回延禧宫的路上，身边的怜芷说道：“娘娘，皇后娘娘她……”
嘉妃轻哼一声：“放心，皇后不会有事，毕竟是足月生产，能出什么事？”
“那娘娘今日……”怜芷显得有些不解。
“你是说本宫今日绊了魏贵人一事？”嘉妃一笑，“本宫只是想离间皇后和令嫔罢了。毕竟皇后此番生下孩子，极有可能是个阿哥，若是皇后生下阿哥，那么今后便是本宫永珹的拦路石，本宫必须早做打算。”
“那令嫔娘娘……”怜芷问道。
“没有了令嫔，皇后一个人，那就好对付多了。”延禧宫的大门近在眼前，嘉妃说道，“好了，咱们回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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