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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一计生(下)


皇帝正在养心殿对着面前的一方屏风画着花样,富察懿慈进去的时候,他正巧将一只大雁画好,鸿雁高飞,是皇帝素来喜欢的花样。

皇后带着语芹,走到皇帝身边,皇帝见了皇后就笑:“懿慈,你来了?”

私下无人的时候,皇帝都会唤皇后的名字,懿慈对着皇帝福身:“皇上万安。”

“你带了什么过来?好香。”见语芹手里拿着的食盒,皇帝忍不住笑道,“还没到吃晚膳的时候,正好朕也有些饿了,便吃一些这个垫垫肚子吧。”

懿慈暗暗觉得好笑,但是还是讲语芹手中的食盒放到了茶几上,从里面拿出了几样点心,都是皇帝日常喜欢的吃食:白玉糯米团子、玫瑰琥珀糕、红豆酥,山芋地瓜丸子。

皇帝喜欢吃甜食,所以懿慈只做了这些吃起来软糯香甜却又不会甜腻的糕点。

一双小银筷子摆在皇帝面前,皇帝含着笑夹起一块山芋地瓜丸子,放在口中。

那山芋地瓜丸子是皇后取了极好的地瓜蒸熟了之后碾成泥状,再加入糯米粉和白糖,细细揉在一起,在捏成圆球状,有时候也会在里面包上蜜豆或者芝麻馅,等捏好了之后再放入油锅里面炸,直炸得金黄酥脆为止,摆在盘中看起来也十分精巧可爱。

懿慈看着皇帝的吃相,只觉得心里满满地涌起了一股子甜蜜幸福,虽然她贵为皇后,但是终究也是人妻,所以看着自己的夫君吃着自己做的小点心,那种心满意足简直不能用言语表达。

皇帝每种点心都吃了些,懿慈端上了一杯茶给皇帝润喉,方说道:“刚刚臣妾看了内务府的记档,今年的用度比前几年的都少了不少,臣妾想着,大清虽然日渐富足,但是能省的时候还是要省,忆苦思甜总是要记着,才不能辜负了老祖宗们千辛万苦打下来的江山。”

皇帝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自康熙爷之后,大清日渐强盛,到了朕手里的时候,已经如日中天,皇后不忘以前的辛苦也是难得,有皇后在身边,朕时刻也能警醒不少。”

皇帝的这番话说得皇后心里涌起一股甜蜜,她微微红着脸:“皇上谬赞了。”

窗外阳光正好,皇帝放下手中的小银筷子,透过窗纱看了眼外面匆匆走过的宫女们,然后说道:“前几日皇额娘和朕说了,朕已经登基了四年,妃嫔不少,但是膝下也只有三个儿子,想当年康熙爷,有二十多个儿子……”

懿慈闻言眼眶便有些红红的:“是臣妾无用,没能保住永琏,让永琏这么早就去了。”

提起早逝的端慧太子,皇帝也是感慨:“永琏是个好孩子,确实是有些可惜了。”

每每到此时,提起孩子,皇后和皇帝皆是无言,许久之后皇帝才说道:“皇额娘的意思是,朕登以来,都没有选过秀女,三年一选的规矩眼看着也到了,所以明年还要皇后张罗着选几位进宫。”

选秀女,懿慈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蓦得一激,一股酸涩渐渐涌起,是啊,他是帝王,三宫六院最是正常不过的了,她依旧露出那样大方得体的笑容:“太后说的是,若不是太后说臣妾也忘了,宫里面如今只有嘉嫔和纯妃有孩子,是时候选些秀女进宫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见皇后这般温婉识大体,皇帝也是欣慰了不少,他扬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看着皇后:“只是选秀女所废不少,皇后辛苦持家省出来的银子就又要流水一般地出去了,皇后可还心疼。”

这么一说,懿慈知道是皇帝有心作弄她,所以瞪了皇帝一眼:“皇上惯会取笑臣妾,为皇上选秀是关系到大清根基的大事,臣妾又岂会吝惜那几个银子?皇上自己不舍得也就罢了,何必怪到臣妾头上?”

这话说得俏皮,倒让皇帝想到了当初还在王府的时候,自己和当时身为福晋的富察懿慈就是这样斗嘴解闷,不想到如今进了宫,倒是一点也没变,不禁有些感慨:“懿慈,也就只有在你面前,朕会觉得朕是一个夫君,不是肩负天下的帝王,你不愧是朕最为钟爱的皇后。”

富察懿慈也是第一次听皇帝说这样的话,他伸过手将皇帝的手握在手里,看着皇帝的眼睛,恳切道:“因为臣妾和皇上是结发夫妻,自然是要和皇上一起面对,皇上安前朝,臣妾平后宫,臣妾愿意和皇上一同担着这天下。”

懿慈的话说得动情,皇帝也不免有些震动,正欲要说什么,外面的王忠和走了进来:“皇上,张廷玉大人求见。”

后宫不得干政,皇后闻言对着皇帝行礼:“既然皇上要处理政事,臣妾便先行告退。”说罢便让语芹收拾了桌子上的点心,出了养心殿。

出养心殿的时候,正巧看见了一边立着的张廷玉,张廷玉是两朝老臣,深得先帝雍正的重用,但没有半分老臣的倨傲,见了皇后之后立刻跪下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连忙叫身边的小太监将张廷玉扶起说道:“张大人是两朝忠臣,国之栋梁,本宫只是深宫妇人,张大人不必行如此大礼。”

“君是君,臣是臣,皇后娘娘贵为国母,自然受得起老臣的礼。”

张廷玉已经年近古稀,长长的辫子垂在脑后,已经没有几根黑发了,懿慈说道:“张大人有什么事情可以明日早朝再说,何必现在赶来,快要到晚膳的时候了,想来张大人和皇上议事之后宫门快要下钥,天黑路难走,如今又快要入冬,张大人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张廷玉对着皇后作了一揖:“谢皇后娘娘体恤,只是国事不可耽搁,老臣一条命不打紧,要是误了大清那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正说着,王忠和走了过来:“张大人,皇上让您进去呢。”

张廷玉听了,又向皇后行了一礼,这才进了养心殿中。

皇后看着朱红色的宫门在自己的门前关上,才扶了语芹的手慢慢下台阶,空荡的长街上响起皇后的花盆底鞋踩在青砖铺就的路上,那花盆底鞋是用结实的桐木做底,踩在青砖上“咚咚”作响,在寂静的长街上极为清晰。

皇后一边走着,一边对着语芹说道:“皇上说要选秀女,你说这次皇上会选一些什么样子的女子进宫?”

语芹知道皇后的心里不好受,也没说什么,在一边不做声,皇后苦笑了几声:“其实也没什么,自从嫁给皇上之后我就明白,他不会是我一个人的夫君,但是那时候毕竟是在王府,总共也就那么大的地方,但是现在在宫里,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的女人也都是他的,语芹,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语芹见皇后这样,心里也那面苦涩,在皇后耳边轻声道:“娘娘,任后宫里面的人再多,那也只有您一个皇后,刚刚张廷玉大人也说了,您是国母,唯一的国母。”

“是,本宫是唯一的皇后。”皇后抬起头,远方的晚霞明艳似火,染得白云呈现出绚烂繁复的颜色,“任凭谁人进宫,本宫都是唯一的皇后。”

但是皇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鬓角被秋风吹得有些蓬松,终究,是起风了。

一连几天白为昌都心情不错,尤其是这天晚上,赵总管叫他明日去给皇后请安,说是皇后指名要嘉奖他办事牢靠。

皇后亲自召见,那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白为昌为此兴奋地多喝了半盅酒,几杯酒下肚,原来就有些因为欢喜而迷糊的脑袋越发迷糊了,他嘟哝着,跌跌撞撞地怕打着槐月的房门。

槐月正和穗儿说着话呢,门外响起了白为昌稀里糊涂说话的声音,说得模模糊糊地听不大真切,穗儿看了槐月一眼,说道:“定是在耍酒疯呢,不要开门。”

槐月点点头,正要装作没听见,却听见白为昌在门外喊着:“槐月,我和你说,你必须要和我做对食,你知不知道,娴妃娘娘已经答应我了,将你赐给我,明天皇后娘娘也要召见我,若是皇后娘娘也答应了,你不跟也得跟着!”

烛光映照着槐月的脸,槐月的脸一片惨白,她看着穗儿,说道:“穗儿姐姐,你看看白为昌在说些什么?”

穗儿也是一脸的震惊,虽然白为昌所说的话她们都心知肚明,但是这么真真切切说出来的还真是第一次,而且扯到了娴妃和皇后两位娘娘,当真是半分忌讳也没有了。

白为昌还在门口叽叽歪歪地说,说到后来便说起了浑话,他靠着槐月的房门,嘴里嘟囔着:“槐月,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没根的所以看不起我?我和你说,我虽然是个太监,但是我还算个男人,你知道什么是男人么……”

槐月在门里面听得满脸通红,窘迫地看着穗儿说道:“穗儿姐姐!你听听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我……”

穗儿也是个脸皮薄的,听了这话也受不住一般,径直走到门边打开门冲着白为昌就叫道:“白公公,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做什么呢?你……”

话还没说完,穗儿就被白为昌一把抱住,白为昌一边抱着穗儿一边说道:“槐月,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我有多男人!”

穗儿哪见过这种架势,从白为昌抱过来的时候就一直尖叫着,一边哭一边推着白为昌。

但是白为昌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力气特别大,身子一扑就将穗儿扑在了桌子上,桌子上原本摆着的茶杯水壶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槐月早就被这场景吓呆了,等到回过神的时候,白为昌已经撕碎了穗儿的衣裳,穗儿雪白的肩膀暴露在白为昌的眼前,白为昌红着眼睛,张嘴就在穗儿的肩膀上咬着,留下一个个牙印,手还不住地在穗儿的身上掐着。

槐月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拉开白为昌,看着穗儿嗓子都哭哑了,槐月一脸是泪,跑出了房间。一边在宫女们住着的庑房处敲门一边大喊:“救人啊!救人啊!”

人陆陆续续被槐月喊醒,槐月哭着语无伦次地说着话,一个个宫女都变了脸色,但却没有一个人敢随着槐月一同回房,槐月哭叫着,求着,最后还是个年长的嬷嬷将跪着的槐月拉起来,随着槐月回了房中。

回到房间的时候,房中一片狼藉,但是已经没有了白为昌的身影,地上是几个花瓶的碎片,而穗儿,正躲在房间的角落里,衣衫碎成了布条儿,咬着嘴唇不住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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