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君王未可信
童贯率领大军又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把方腊在其它各地的余部全部消灭了,班师回朝。
童贯因功被迁为太师,加封为楚国公,其它各部诸将也各有封赏,唯独林冲因为蔡家父子和他的一些党羽的以林冲私分贼赃、擅穿伪帝冠服等罪进行了弹劾,致使林冲被罢免所有官职和爵位,贬为庶民。
本来赵佶还要把他充军发配,多亏童贯以林冲人才难得,几次战役军功甚大为由,并以自己可以不要太师之职,楚国公之爵以求免林冲之罪向赵佶苦苦求情。
赵佶这才没有把林冲充军发配。
花荣、韩世忠等将领因为林冲受了冤屈也要弃官,被林冲劝住。
这天晚上,林冲呆在自己府里喝酒,有人来报说童相来见。
林冲让人把童贯请进来。
童贯一身常服,林冲和他见了礼。
童贯指着桌上的酒,笑着问:“林冲,老夫早就听说你的酒库酿的酒方子是偷宫里的,非常得好喝,怎么没见你送老夫一坛尝尝呀?”
林冲笑着说:“童相,满朝文武不知有多少人往我府上送酒,我这种浊酒怎么拿得出手呀?”
童贯指了指他:“你呀,还是年轻,经不住事。听听,这话里话外还带着怨气呢。”
林冲给童贯倒了杯酒,笑着说:“童相,我对谁有怨气也不能对您有怨气呀,就拿这次的事来说如果没有你老以国公之爵跟皇上讲情,我差点让人充了军。”
童贯叹息了一声,“唉,老夫都土埋半截的人了,掌权大宋军权几十年也不过如此,还在乎什么什么爵位呀。林冲呀,老夫这次之所以拼尽全力救你,你不用谢老夫,老夫救你也不是因为你我之间的忘年交。”
林冲奇怪地问:“童相,那你是因为什么?”
童贯又叹深深叹息了一下,“你看看现在朝堂围在皇上身边的那些人,个个话说得漂亮,到时候一旦临了大难,必定是各自飞去,不会有人管咱们的大宋安危呀。
老夫这次之所以拼上老命替你求情,是想给咱们留个活种儿,一旦大宋遇到什么惊天大难,也好有根木头撑一撑呀。”
林冲微微惊了一下,“童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宋要遇什么大难呀?”
童贯看了林冲一眼,“怎么,咱们大宋要联合大金进攻大辽这件事你不知道吗?”
“这事儿我知道。”
“那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我之前不是跟你老说过了吗,皇上怎么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呀,现在这种各国相互对峙是最好的局面,现在大金日益强大,对我大宋虎视眈眈,一旦大辽灭了,我敢保证大金必定会调转马头来攻我们大宋!”
童贯叹了口气,“林冲呀,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朝中这么多大臣,包括皇上在内哪个不懂得这个唇亡齿寒的道理呀?”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干这种蠢事呢?”
“大辽国现在的燕云十六州原来是我们大宋国的国土,多年前被辽人强行占去,后来几代皇帝都有把这十六州夺回来的想法,可是都没有成功。
最近几天,皇上倦于政事,有退位之心,想在退位之前干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如果这次能把燕云十六州夺回来,皇上可以风风光光地退位享福,可是仅凭我们大宋自己的力量是万万做不到的,所以,只能和金人联手。”
“这是火中取栗!”林冲愤然道。
童贯摇摇头,“你说得不全对,我们应该站在皇上的角度想这件事,这算是不得己而为之吧。”
“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童贯无奈地点了点头,“现在我们只能寄希望于金人信守承诺,在灭辽之后把夺下来的那燕云十六州给我们大宋,就谢天谢地了。”
林冲问:“那由谁派兵去和金兵打辽国呀?”
童贯把手中一直没有喝的那杯酒一饮而尽,有些凄然地说道:“还能有谁,当然是还是我童贯了。”
林冲也觉得这个老头挺可怜的。
他又给童贯倒了杯酒,“老倌儿,你年纪不小了,刚刚从江南回来还没歇息几天,又要去你北寒之地,眼瞅着马上要到冬天了,你受得了?再说了,咱们大宋朝四品以上的武将千余员,怎么非得你一个老人家去呢?”
童贯低头看了林冲刚刚给他倒的那杯酒,半天没说话。
过了许久,他猛地抬头看了林冲一眼,凛然道:“林冲呀,老夫有一句只跟你一个人说的心里话,老夫希望自己能在此次战事中战死。”
林冲一惊,忙问:“童相,你这话从何说起呀?”
童贯又把那杯酒一饮而尽,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来回踱了几步,“林冲呀,你我都知道金人的狼子野心,我最担心是这次他们让我们和他们联手灭辽,一旦把辽国灭了,可是他们又不肯按约定的把燕云十六州给我们,到那个时候,你说怎么办?”
林冲想了想说:“以现在我们大宋和金人的实力对比,我们打不过他们,一旦灭了大辽国,金人的实力必定大增,我们就更打不过他们了,打他不过,他不给地盘,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童贯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到时候他们要是不肯给我们燕云十六州,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打不过人家嘛。可是皇上要风光退位,在以这燕云十六州敬告列祖列宗,也就是说这燕云十六州必定要拿回来,这又该怎么办呢?”
林冲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是边战主帅,当然得由你来解决啦,不过是给钱给东西嘛,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可是这可是十六州呀,得给多少东西,金人才愿意换呢?”
林冲一时语塞,不知怎么说。
童贯有些激动地说:“到时候这个苦差事必定又落到我童贯的身上,又得给金人钱物,不知得多少,现在我们国库本来就几乎是空的,到时候再拿到许多国帑换这燕云十六州,那些对老夫恨之入骨,一直恨不得老夫被五马分尸的文臣们会怎么样呢?”
“他们会上疏弹劾你?可是这件事皇上心里应该有数呀?”
童贯眼中微微闪着泪花,“孩子呀,从来君王未可信,而且我大宋自立国以来都是重文轻武,到时候就怕皇上为了平息那些文臣的怒气,把老夫给料理了,恐怕老夫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可悲下场,想起来都让老夫……所以,老夫要是能在此战中战死,那也算有个不错的结果了。”
童贯这个人为官多年,精于仕途,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说这样的话。
林冲也由他说得有些激动,他问道:“童相既知如此,那为什么您老不推辞不去呀,让别人带兵去好了。”
童贯重重地一拍桌子,“哼,不是老夫说嘴,就现在的满朝文武哪个肯做这件明知其不可为,最终必定落得不堪下场的苦差事?”
“那童相你……”
童贯叹了口气,“老夫本来不过是个人人瞧不起的奴才,多亏皇上多年抬举提携才让老夫现在位极人臣,皇上如此厚待老夫,现在皇上有了难事,老夫怎么能推辞不去呢,那不是看皇上的笑话,让皇上难堪吗?”
林冲在前世看的历史书里都说童贯是宋朝六贼之一,排在大奸臣蔡京之后,是第二大奸臣,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忠肝义胆、义薄云天、慷慨赴难的大忠臣。
看来,那些狗屁历史书真是不可信。
林冲拍了拍已经是老泪纵横的童贯,“童相,不知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童贯抹了抹眼泪,抬起头,“老夫今天来找你就是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不是要去北方贩马吗?老夫让你借贩马之机尽最大的可能搜集一些北方金、辽等国的消息给老夫,以便老夫能尽大最可能不致于输得太惨。”
林冲苦笑了一下,“童相,如果这事是您的事儿,那林某人自不能推辞,可是这是赵家人的事,林冲已经历经两次寒心了,上次征讨河北五霸功成回来之后,不但没升我的官,反而降了一级,这次呢,因为众将的一个玩笑差点把我充军发配,我还替他赵家办事,我是不是太没记性了?”
童贯一把拉住林冲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林冲呀,事情呢要往远处看。老夫告诉你,当今皇上宠信蔡家父子,可是太子马上要继位了。太子可是非常看重你呀。他曾几次在老夫面前提起你,说你是难得的大才,到时候换了新君,你说法不会受这两次这样的委屈了。”
林冲摇了摇头,“童相,你刚才也说了,从来君王未可信,当今皇上和将来的皇上都是不可信的君王,不过是换汤不换药,所以,童相,恕林某不能从命。”
童贯摇了摇林冲的手,“林冲,你不看在君王的面子,能不能看我一个将入土要被砍头的老头子的面子帮我办了这事儿呀?你是不是要老夫给你跪下呀?”
说着,童贯就要给林冲下跪。
童贯这人,一生傲慢,自视甚高,他只跪过皇上,从来没对别人下过跪,现在为了国事,他竟然要给林冲一个被削职为民的平民百姓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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