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可怜人
“我还是想不通，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我的伪装应该是天衣无缝的。”
仰面躺在地上，灰白的须发铺散开来，老罗胸口那触目惊心的大洞正汩汩冒血，但他感受不到多少疼痛，有的仅是困惑。
“幽阳阵的作用是干扰人的感官，若真如你所说是思维正常、身不由己的话，被幽阳阵困住根本不影响你的身子继续牵引冥脉的力量，可你偏偏被压制、停下了进攻，在那时我就明白你是敌，既已知道，我又怎会不防着你？”
伏潇站在老罗身旁，手中的地魄刀还在缓缓滴血，他随时可以一刀砍掉老罗的脑袋以避免意外，可他不想这么做。
抬起右手，一圈圈近乎透明的波纹出现在掌心上，伏潇淡淡道：“我掌握了一些空间之力，在与廉建战斗时就释放了一部分在身后，防止被你偷袭，你的那一锤打在空间之力上，份量被卸了大半，对我造不成什么伤害。”
“原来如此…”
老罗神情复杂地笑了笑，眼中有释然，也有几分莫名的欣慰。
“你果真不是那个连讨价还价都做不好的伏小子了…早知道你潜力这么大的话，我直接雇你送我去空灵域不就得了？唉，可惜啊，阵法大师我估计是做不成了…”
说到这儿，老罗的语气有些遗憾，却没有太多不甘，仔细回想一下，在见到皇甫泽、开始接触阵法这种东西之前，他能为跑一趟商多赚了几块冥玉兴奋得手舞足蹈，能为在别的商人那儿低价兑来一件好货而吹嘘许久。
但学习阵法之后呢？老罗拥有了“阵法天才”的头衔，生活反倒变得一团糟，哪怕多赚上百冥玉他也觉得少，因为比起去往空灵域的预算花销差得太远太远，即便是在睡觉时他的精神也是紧绷着的，一闭上眼睛想的便是自己抵达空灵域后成为阵法大师的模样，那既是催他奋进的动力，亦是一份莫大的压力…
今天，老罗的梦想将断送在这里，可他对伏潇竟是生不出什么恨意，这个半途出现的梦想压抑了他五年，早已变质为一种恶性的东西，如今彻底抛开却是轻松了很多。
“你收摄的那条火龙是冥脉的核心精华，也是【烽火大阵】的关键所在，城主…单晖能吸收到的冥脉力量会大大减少，不过突破到五门巅峰应是没问题的，你务必要小心应付，那个人太阴险了。”
随着失血越来越多，老罗的脸色反而越来越红润，身上的生机也变得浓郁，伏潇知道这仅仅是因为濒死之时阵式的效果消失导致的回光返照罢了，心脏已破，老罗完全没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察觉到伏潇眼中的悲意，老罗咧嘴笑道：“被我剥削了这么多年，你至少损失了两、三百块冥玉，眼看着我要死了，你该高兴才对…一会儿沿着这条甬道往前走二十丈再左拐，你的朋友在那儿被碧睛魔族的另一个人堵住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驻守，邢凉和另外的人都被单晖事先调走了、已经先一步去往江辽峡，在参加狩猎大会之前你不用担心碰上他们…”
声音越来越低，当老罗说完这句话，他的脸已歪向一边，面色渐渐泛白，已无鼻息。
看着老罗的尸体，伏潇忽然觉得心头有些发堵。
老罗是个恶人吗？
伏潇的第一反应是不这么觉得，在他的印象中，老罗仅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客商，空有三门的修为境界却并不怎么擅长战斗，其大部分精力皆用在如何赚钱上，压价买、抬价卖，这是所有商人都会做的事，比起那些黑心到极点的奸商，老罗的品行已经算较不错的了，否则伏潇也不会长年给之卖冥材。
那么…老罗是个善人吗？
魔天废土或许很罕见真正善良的人，就目前看来伏潇只认识两个，其一是母亲，其二是流明部落的酋长荀流明，老罗早年间的经历不太清楚，就最近的事件来看，【烽火大阵】以及城主府的【血冥养尸阵】均是出自老罗之手，尽管是被单晖控制，但琅业城为此丧命的数千人起码要有一半算在他的头上…
摇了摇头，伏潇认为抛开善恶不提，老罗首先是个可怜人，前半生四处奔波、平庸度日，后半生多了一个“阵法大师”的梦想，为了这个遥远到近乎不可能实现的梦搭上了性命，若非表现出了阵法方面的才能，他又怎会被单晖盯上？
如果没遇到皇甫泽，恐怕现在的老罗仍旧还在市场上昏昏欲睡地摆着摊子吧…
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逝者已去，伏潇要做的是不让更多自己熟识的人因单晖丧命。
挥掌轰出一个坑洞，把老罗的尸体推进去再盖好土石，伏潇深吸口气向前疾掠。
按照老罗说的话，他在前行二十丈后果然看到一条朝着左边的岔路，握紧地魄刀一个闪身冲进去，伏潇瞧见的是坐在地上正大口喘粗气的戴仑…
“谁？！”
听到背后的动静，戴仑像炸了毛的耗子一样从地上弹起来，转身看也不看便是一口瘴气喷了过去，伏潇抬手拍出一股掌风逼散了瘴气、顺便将戴仑掀了个跟头。
“已经解决了？”
视线转向稍远的地方，那里斜躺着一个碧睛魔族的女人，其身上的黑衣已被利爪之类的东西抓破成一条一条的，露出里面略带苍白的皮肤，显得有几分异样的诱惑。
翻过身看清来者是伏潇，戴仑长呼了口气叹道：“这个女人的眼睛太难缠了，我差点着了她的道…”
其话说到一半，这条甬道深处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戴仑下意识地望过去、旋即表情猛地一变：“…不好！单晖加快了吸收冥脉的速度！”
“走！”
伏潇顾不得再去查看碧睛魔族的高帽有什么意义，率先提着刀往前冲，戴仑四爪着地甩着尾巴紧随其后。
这条甬道的形状并非笔直，而是以一个弧线的角度逐渐向内弯曲，一人一鼠狂奔上百丈终于抵达尽头，入眼的却是一片紫光火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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