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开始试验咸鱼干的威力了！
第八十四章 开始试验咸鱼干的威力了！
“报，小渔村那里逃来了很多难民！一个个都穿的像叫花子似的，向我们奔来了！”
就在万事俱备，高耀晋准备前往登州的时候，却忽然发生了一点意外，也就是他手下的军户忽然跑来禀告，从对岸辽南四卫那边，逃来了几十个辽民！
是吗？对此高耀晋也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按照时间来说，这会儿老奴已经占领了辽南四卫，乃至辽中平原几万平方公里的大好河山尽入敌手！并大肆抓捕每一个不愿做奴隶的人！
所以海对面的辽民逃亡，将会处于一个长期的状态！甚至高耀晋都知道这次的逃亡人数是非常惊人的。
例如此时已经重新复任的朝廷首辅叶向高，他上任的第一要务就是安辽民……
他给皇帝的一份奏报中是这么说的——‘臣观边臣奏报，辽民避难入关者至二百余万，至山东登莱一带辽民亦有数万……’
并且这还仅仅是统计到的，没统计到的不知道有多少！所以他这座毗邻辽南四卫的小岛上，也逃上岛几十个难民，非常正常。
“带我去看看——”不过既然上了岛，那还是要去关心一下的。
因为大长山岛的地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个封闭的生存环境，上岛的每一个人都能对此施加影响，所以必须审查过才能放心的，避免混进奸细，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小渔村因为在岛的最西端，是那些难民上岛最近的地方。等到高耀晋率领军户来到之后，却是不禁心生怜悯……
这时正陆续有一些难民从海边爬上岸来，而他们登岛的工具，不过是抱着几根大木头这样飘过来，这万一遇到鲨鱼之类的海兽……
等到这些难民全部上岸之后，高耀晋数了数，一共有四十三人，男女都有，并且看他们上岸后害怕的聚拢成一团的样子，应该是一个村子里的。
可是这么多人中，高耀晋一共只发现了两个小孩，上了年纪的老人更是一个没有，可见这段逃亡之旅的残酷。
并且这二个小孩逃到这里后，都只剩下了半条命……这二个小孩看着有个十多岁的样子，体重轻的却像是四五岁的小孩，高耀晋都能单手提起来——身上除了衣服就剩下骨头了！
甚至二张黑乎乎的小脸上都不知多久没有洗过，所以不要说分辨出表情，甚至连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来。
唯有因为过度饥饿，而显得更大的二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汇集着最后的一丝神采，哀哀的看着高耀晋。
甚至这两个小孩仰头看着高耀晋，神情是那么的专注……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眼前的人拒绝了他们，他们就会像已经死在路上的小伙伴一样，同样无声无息的死去。
“作孽啊……”看到这一幕，高耀晋身边的几个军户都垂泪了，因为看到了这些难民，特别是这二个小孩，就仿佛看到了他们当初逃亡时的一幕，那种感同身受——同为天涯沦落人。
这时的场面是寂静的，那二个小孩，乃至这四十多个难民，都紧张的看着高耀晋，甚至连出气的声音大一点都不敢……面前这位年轻的官爷，是能够决定他们命运的人。
而高耀晋正想说些什么时，跟他一起过来的杜光庭，却向他摇了摇头。虽然杜光庭脸上同样有不忍之色，可他的表情却是明显的拒绝——没错，这些难民是很可怜，可如果因为可怜就收容下来，那我们收容的下来吗？这里又不是开善堂的！
而且我们自己就过的容易吗？到现在都是三十个大男人挤一间破屋，每天晚上那股浓烈至极的脚臭味……
所以自己过的都和难民没什么区别了，还要再收留这些累赘？给本已不好的处境雪上加霜？
最多一人给一把米，把他们打发走算了。
看见他的样子，高耀晋已经秒懂，只是，看着这些哀求和渴望的目光，看着这些徘徊在生死边缘，随时随地都会倒地不起的难民，高耀晋最终没有这么做。
把这样的弱小推出去，他做不到。
只要里面没有建奴的奸细，他就会把这些人全部收容下来，哪怕是笔赔本买卖都认了。并且看他们的模样，估计也没有哪个奴谍会把自己混得这么惨，死了都要行间的。
所以高耀晋就道：“诸位，我是这座岛上的百户官高耀晋，诸位只要身家清白，都可以留下来。”
“不过需要说明的是，岛上的条件还不好，所以你们现在能住的只有地窝子，吃的方面保证不会饿死而已！并且这样的条件，地窝子都要我们现挖出来的。怎么样，就这种条件，你们是去是留？”
而这些难民，回复高耀晋的却只是一起点头！甚至很多人点头之用力，都激动的流下泪来。
如果高耀晋刚才只要说一句不字，那么以他们的状况，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而现在呢？总算看见了生的希望。
这样确认收留这些难民后，高耀晋立刻开始行动起来……其他的可以等一等，他第一时间先给这些难民熬了二大锅米汤，救命最重要。等到这些难民都喝了米汤，灌了一肚子暖暖的，还带有一些营养的米汤后，看着他们脸色或多或少都好看了些，高耀晋这才放心。
甚至有些军户已经和他们拉起了家常：“哎，你们从哪里逃过来的，俺们是从沈阳逃过来的……”
“那你们要比我们远，我们是从定辽右卫那里逃过来的……”
听着这样的交谈，高耀晋就是心生感慨，接着他就开始下一步任务，帮这些难民挖地窝子。
“杜兄，这事还要靠你帮忙啊！”这时杜光庭看见收留下来后，他正想开溜，却被高耀晋一把给抓住了。
眼下他手下的劳力不足，一共只有六个军户，剩下的都是妇人和小孩，所以杜家兄妹的那一百多个家丁，就是很好的劳动力了。
“你就是个滥好人！”被高耀晋抓住之后，杜光庭就是不满的道，不过他看看高耀晋真诚的表情，再看看这六十多条鲜活的生命，终于没能狠下心来拒绝。
于是他只能一边自嘲，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心不够狠，一边去召集人手了。
只是他在临走时还在嘀咕——怎么好端端的就做了一笔亏本买卖呢？
而见了他一副亏本的模样，高耀晋就是笑了……虽然这些难民确实很惨，除了少数几个身上还带了一点点的行李，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命都剩下了半条，收留这些人，短期来看确实得不偿失。
不过高耀晋并不仅仅是这样看的，要知道这些难民都是同胞！更是未来的战友！
他们只剩下一口气都要上岛，不愿留在辽东接受老奴的奴役，说明他们还有一颗反抗之心，说明他们还有心气！而这就是好的！这就是和高耀晋志同道合的人！是高耀晋需要的人！并且这些人看似风一吹就要倒，其实大多数都是青年男子，身体底子还是很好的，所以只要把他们救活，就是一个很好的劳力。
不说以后帮着杀鱼，腌鱼这种简单的活计，乃至是之后相对繁重一些的体力劳动……屯田，甚至是从军，都能胜任一二的，所以救下他们并不亏本。
当然就眼下来说，岛上忽然多了这四十三个难民，多了四十三张吃饭的嘴巴，在这事业的初创期，高耀晋身上的负担就更重了——更加负重前行。
于是把这些难民收留下来，在小渔村边上挖了地窝子给他们住，确保性命无忧后，高耀晋立即开始下一步行动——起航前往登州。
因为本来就全部准备好了，所以高耀晋一声令下后，大船立即开拔，并且还是二条大船全部出动的。
此次前往登州，除了高耀晋自己，还带有二名随行的亲卫，另外还有杜家兄妹（杜胜男刚刚练功结束赶来），此外他们又带了四个家丁，所以出行阵容不小。
至于船上的主打货物，也是唯一的货物，就是整整一千斤已经腌好，散发着新鲜海腥味的咸鱼干了。
不过等到行驶在碧波荡漾的渤海上，高耀晋作为一只旱鸭子，其实心中是有些惧怕的。
不过他之所以要亲自前去，就是要看看咸鱼干这个产品，这个在大明朝从未出现过的创新产品，原本三十年后改朝换代才会出现的产品，这次的销售究竟能否顺利？
究竟能不能打开市场？赚到支持下一步发展的银子？
因为这是如此之重要，所以高耀晋必须亲自前往一观。
大长山岛距离登州都有一百多海里，以他们的速度，预计要一天一夜才能抵达，所以一行人上船后，在船上是无所事事，并且气氛还是隐隐的有些焦躁的。
唯一的好处就是无人打扰。
这二条明显是水师制式的大船，航行在人气稀疏的渤海航线上，看上去非常的醒目。
偶尔有渔民打鱼的小船在附近经过，都是惊讶的抬头看着这二条大船，不明白在这条人气已经衰落的航线上，为什么又会出现这样的庞然大物的。
要知道随着海对面的辽东半岛全境陷落，原本兴旺的两岸贸易早已经终止。
不过就算心中疑惑，这些渔民依然知道这二条大船不好惹……虽然这二条船上没有悬挂水师的旗帜，可只要看见船上都留有很明显的炮位和射击孔，就知道肯定和朝廷大有关联的！
所以如此一来的结果就是，一路上见到的其他船只，不管占没占航道的，都是远远的给他们让路，远远地就避开了，让此次的出行颇为顺利。
所以接下来的航程，就在一种平静却又隐含焦躁的氛围中度过。
这样到了第二天黄昏时分，船队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山东登州府。
考虑到晚上要夜宿方便，高耀晋还是选的从登州府的蓬莱阁上岸。
蓬莱阁位于登州西北部的丹崖山上，距今已有近六百年的历史，并且因其建筑式样繁多而闻名天下……有楼有阁，有宫有殿，有寺有观，是一处天下少有的人文建筑。
“好美！”等到众人下船的时候，此时正是黄昏时分，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蓬莱阁都呈现出一种梦幻的美……众多亭台楼阁在淡淡的云雾中若隐若现，令人宛如来到了天上的仙境，身心俱醉。不过高耀晋却知道，这样的美景，几年后却会遭到女真人无情的破坏，所幸现在还来得及。
接着看看天色不早，众人就在附近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一晚，到了第二天一早，众人用了早点，洗簌已毕，就一起打马前行，向着最终目的地黄县而去了。
黄县是登州府下属的一州七县之一，人口约七八万的样子，是高耀晋的此次最终销售目的地——因为以咸鱼干的特殊性，还是需要选择一下销售地点的。
例如在离海比较近的地方就不行，会完全竞争不过刚刚打上来的新鲜海鱼……以咸鱼干的口感和风味，无论怎么说，还是要比刚刚上岸的鲜鱼逊色一筹的。
不过放在距离海边足足有近50里的黄县，那就非常合适了。
因为以这个年代的保鲜手段，离岸30里鱼就臭了，所以说黄县的老百姓最多只能吹到海风，却一年到头都吃不到海鱼的。
并且黄县在登州府的一州七县中情况还比较特殊，那就是黄县土地贫瘠不宜耕种，但是经商的人却很多，足足达到了一半！而一般的县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并且因为黄县商贸发达，为之还流传一句谚语——叫做蓬莱的腿子、黄县的嘴子、表示黄县的人能说会道，善于经商。
并且还带动了相关就业市场——例如挑夫短工等做工的很多，所以黄县商人聚集，百姓的消费能力还是比较高的，更能打开咸鱼干的市场。
甚至在踏上了登州府的土地后，连跟随而来的杜胜男，明眸中都多了一分期待……
因为高耀晋到现在为止，都已经做成了好几件大事，而现在他又如此兴师动众，乃至亲自渡海而来，却只为打开一片小小的咸鱼干市场。
所以对于此次销售能否获得成功，这个小小的咸鱼干究竟能否打开市场，杜胜男还是很有些期待的……
只是，随着众人渐渐深入内陆之后，高耀晋的关注点又和她有所不同。
此时众人已经开始进入黄县范围，可是行进在官道上，随着一副真实的大明民间百态逐渐展开——高耀晋的心情却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所谓窥一斑可见全豹，就他所看到的一切，末代王朝的气象果然出现了苗头，并有愈演愈烈之势。
就高耀晋一路上所见到的大明百姓，他粗略统计了一下都足有近百人，可不论是挑夫走卒也好，还是做小买卖的也好，可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特点——那就是过得不好。
就见到的这近百人中，仅仅只发现了几人能穿着半新不旧的衣服，其他的大多只能做到有衣服穿而已，倒是衣衫褴褛的不少……例如有的穿的补丁连着补丁的短袄，甚至有的身上的短袄或者短衣，只剩下了半截袖子，依然还在穿。
并且这还是以商业发达著称的黄县，如果是换成其他州县，大概率比这还不如。
并且高耀晋还发现，一路上所见到的这些挑夫走卒，或者小买卖人，还有一个共同特点……面有菜色，脸上都少有笑容。他们为生计而终日奔波，却依然看不到生活的希望！
要知道以这些人的年纪，可都是经历过前些年万历年间的好年景的，所以忽然就变成了这幅模样，让他们完全想不明白的……之前的日子可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幅光景呢？
（以后世的观点认为，自经历了萨尔浒惨败，十万大军尽墨这种前所未有的大失败之后，朝廷就开始屡屡加税，再加上小冰河时期发威，大明帝国就进入了山河日下的快车道）
要知道在七八年前的万历年间，那小日子还是过得非常滋润的，让人觉得有奔头！有盼头！
在那个时候，不要说是泥瓦匠、木匠这样的技术活，手艺人，就算是身无一技之长的庄稼汉子，只要肯卖力气，扛上半天短工之后，所得的工钱就能买上一只烧鸡、外加一碟花生米和豆腐干的。
甚至雇主大方的话，沽上几两小酒都有可能，这样有酒有肉美美的吃上一顿，往往还吃不完，剩下的都能带回去给家小吃喝。
可是现在还有这样的年景吗？不要说干上半天了，就算累死累活的干上一天，所得的工钱连自己吃饱都难！更不要说还有带回家的了！
所以这样的苦日子，这样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的苦难日子，实在是让他们想不通啊，并感到迷茫！
并且这还只是做工市场不好，在官道两旁为数不多的农田里，也同样是这幅光景。尽管这些农田中不乏辛勤劳作的百姓，都在弯腰弓背的尽心侍弄那些庄稼，可是回报他们的，只是农田中那些稀稀拉拉的绿色，长势欠佳的各种庄稼。
甚至看样子前几天的那场海上大风暴，同样影响到了这里，田地里的麦苗一片东倒西歪，这些无不显示出小冰河时期的巨大威力……天灾人祸一起到来，三座大山都要压得老百姓喘不过气来……
所以目睹这一末世气象，高耀晋的心情变得更为沉重。
甚至受到高耀晋的情绪感染，就连之前笑意盈盈的杜胜男，此刻都没了笑容，甚至连二条好看的峨眉都紧紧的蹙了起来……百姓生活不易啊！
并且说到底当初她的父亲，威震宇内的杜松杜太师是怎么死的？更为什么堂堂杜松杜太师，兵败身死后只给她留下了区区三百家丁？这点人马距离当初的李成梁坐拥九千家丁，相差不可计数！可现在距离李成梁鼎盛的时代才过去没几年啊！
所以说到底还是国家盛况不再！百姓物力维艰！他老爹不忍压榨太过，这才造成了兵力不足啊！
可是现在呢？这小小的一片咸鱼干，这便宜的都能当饭吃的咸鱼干，却好似蕴含了天大的转机！其中蕴含了天大的希望啊！于是不知不觉中，在这一刻她已经完全明白了高耀晋的心……
随后一路无话，众人压抑前行，在骑马奔驰了近半个时辰之后，就到达了目的地——黄县县城。
一般来说县城是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只有这种地方才能更加检验出咸鱼干的销售成绩，所以到来之后，就要看咸鱼干的威力究竟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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