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头颅
被囚禁在皇宫的这些日子，叶南雪一直提心吊胆。她袖中藏着自制的药粉，就怕顾闵对她用强，好在万一之时能让这个疯狂的皇帝先睡上一觉。
可渐渐地，她发现顾闵对她出奇的小心翼翼。每日里除了各种赏赐堆满殿内，还不停变着法子给她送喜欢的美食。仿佛她是一块稀世珍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给弄碎了。
这种待遇让叶南雪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明白顾闵对原主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为何会如此痴迷。尤其是这种痴迷还不带任何欲望，只是纯粹的守护和珍惜。
“雪儿，”这日顾闵见她闷闷不乐，突然提议，“朕带你去个地方，保准能让你开心起来。”
就这样，叶南雪被他拉着衣袖，坐上马车出了宫。马车在东华城的街道上穿行，最后停在一座高楼前。
“从这里能看到整个东华城最真实的样子。”顾闵带她上了楼顶，指着不远处一个大院子，“你看到了吗？那个院子里摆放的是什么？”
叶南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头一震。院子里东倒西歪地摆放着许多头颅，还有人用破布裹着新的头颅往里送。
“那是一个琵琶工坊。”顾闵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怪异，“这些头颅都是用来做琵琶的。朕是从冯宝宝那里听说的，说最近民间流行卖头颅，一个只卖三十吊钱。可奇怪的是，卖头颅的人越来越多。”
叶南雪心中一颤。只有那些揭不开锅的人，才会走投无路到去卖亲人的头颅。可这么多头颅……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是病死的亲人？饿死的家人？还是早就去世不知多少年的长辈？！！
“朕想不明白，”顾闵继续道，“一个头颅才区区三十吊钱，他们竟然敢卖亲人的头颅，当真残忍。”
“残忍？”叶南雪再也忍不住，冷声道，“是谁让这个国家变成这个样子的？百姓卖自己亲人的头颅，这是何等的讽刺？”
顾闵愣住了。
“你可知道这些头颅意味着什么？”叶南雪的声音里带着愤怒，“每一个头颅背后，都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百姓揭不开锅，吃不起饭了，才会走到这一步。你倒好，在这里说他们残忍？”
“雪儿……”
“你可曾想过，若是朝廷能减免赋税，若是官府不再克扣军饷，若是你能好好做个明君，百姓何至于此？”叶南雪的眼圈都红了，“你说他们残忍，可最残忍的，不正是你们这些当权者吗？”
顾闵呆呆地站在那里。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朕……”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带我来看这个，就是想让我开心？”叶南雪冷笑，“那你可要失望了。这些百姓的苦难，让我心痛。”
“雪儿，你别生气。”顾闵慌了，“朕这就下令减免赋税，朕……”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叶南雪别过头去，不想再看那个院子，“顾闵，你根本就不懂怎么做一个好皇帝。”
顾闵站在那里，看着叶南雪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他以为带她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会让她开心，却不想……
“回宫吧。”叶南雪转身下楼，背影清冷，“这里的风景，只会让我觉得北荣再也没有希望。”
马车在东华城的街道上缓缓前行。顾闵看着车窗外搭棚施粥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叶南雪：“朕想去一趟魏国公府，你能陪朕去吗？”
“我有选择的权利吗？”叶南雪语气冰冷。
顾闵被她这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是啊，她哪里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用了强硬手段才将她留在身边。可是……这并非他的本意。他咬了咬唇，对车外的冯宝宝吩咐：“移驾魏国公府。”
马车改道，向着魏府驶去。一路上，叶南雪都望着窗外，不发一言。那个装满头颅的院子让她心痛不已，这就是北荣如今的光景吗？
……
“陛下驾临，有失远迎。”魏云开带着府中下人出来迎接，“家父外出未归，长兄在城内搭棚施粥，在下在府中照应。”
顾闵眼前一亮：“朕方才路过一处粥棚，原来是魏家长子所设？”
“兄长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陛下分忧。”魏云开躬身应道，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偷偷瞥了眼叶南雪。
“雪儿，你看。”顾闵迫不及待地转向叶南雪，“朕身边还是有体恤百姓的功臣的。”
叶南雪没有回应。她的目光落在跪在魏云开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身上。那人也正好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心中一震。
像，真像萧禹。
难怪章月瑶会被这样的人骗到北荣来。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藏着几分书生意气，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落寞。
魏云开将顾闵和叶南雪领到正厅，亲自遣散下人，开始烹茶。茶香袅袅中，顾闵少见地露出几分忐忑：“朕惹雪儿不开心了。朕方才路上也反思，的确自登基后荒废了社稷。本想向魏国公请教，不想他不在。云开，你可有什么法子，能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一些？这样雪儿也能开心。”
魏云开闻言，忍不住又看了叶南雪一眼。这位长乐郡主果然非同一般，不仅让皇帝性情大变，还让他开始关心起民生来。
“陛下，你是了解在下的，”他斟酌着开口，“在下不过是个浪荡公子，对朝政民生实在一窍不通。要不在下派人去请长兄回来？他对民生倒是有些想法。”
“也好。”顾闵点点头，又偷偷看了眼叶南雪，见她神色依旧冷淡，不由得有些着急，“那就快去请吧。”
魏云开刚要起身，叶南雪却开口了：“不必了。”
“雪儿……”顾闵慌了，“你难道不想让朕向魏大公子请教吗？”
“你若真想体恤民生，”叶南雪淡淡道，“何必非要请教别人？你刚才看到的景象，那些卖头颅的百姓，那些流离失所的饥民，哪一个不是在向你诉说民间疾苦？”
顾闵一时语塞。
“魏家大公子设粥棚，”叶南雪继续道，“只能救一时之急。你才是这北荣的皇帝，若你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再多的粥棚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如今胡丞相，还在北境对长翊哥哥自相残杀？你当真不知北境的重要性吗？”
闻言，顾闵有些意外，更有些手足无措。
“胡律达召集了十五万将士，要在北境和长翊哥哥自相残杀，苦的是谁？你当真不明白吗？”叶南雪目光灼灼地看着顾闵，“若是北境失守，你可知中原会面临怎样的生灵涂炭？百年前的悲剧并不远，那样人吃人的情景，那样被外族当奴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难道还要中原的百姓再经历一次吗？”
叶南雪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剑，直直刺向顾闵的心房。可这些话却也触及了他心中最深的痛处。
“叶南雪！”他突然怒吼一声，“你放肆！朕为何容不下顾长翊，难道你真不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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