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日出东方 腹有乾坤
第三章 日出东方 腹有乾坤
“杀!今日的牺牲不会被遗忘!”
“杀啊!前仆后继的冲锋!!”
“以敌人之血,铸我都护府无上威名!”
夜深亥时,天色漆黑难以见物,泰山郡南武阳县城忽然响起嘹亮的呐喊声。紧随军士疯狂的战吼,一道道苍茫的牛角号也猛得奏起!倏尔,喧嚣划破夜的寂静。数千支火把齐齐亮起,照耀着冲锋途中将士们坚毅的面庞。
那张张神情一致的脸上,尽是无所畏惧。
为信仰而死,将会化作光!
平凡的名字,也将被万世后人所传唱!
“随我冲锋!随我冲锋!!”两名年轻的银甲青年冲在队伍的最前头,他们狂舞手中的钩索、面上尽是虔诚。
紧随勇敢的部委,三千披甲军士紧随其后。这支部队是魏延夜间行动的一支分军,因为大战略不允许他们延误分毫时间,故此,没有战术、没有停顿,开场便是决战总攻!
不过这种鲁莽的进攻,并不会带来多少不必要的牺牲。毕竟此刻的泰山郡腹部极度空虚,驻防的主力全部汇聚于郡城之中,像后边的这些小县城,守备军能达到五百都难得。
再加上夜深人静,多半守兵都还在榻上,又怎可能抵挡得住人数超过守方六倍的精锐边护军的猛烈强袭呢。于是,六路分军之进程…
还要超乎预料般顺利。
“前列钩索,飞蝗!”
“支援队,箭弩策应!!”
在汹涌冲锋中,不过短短十来息的功夫,两名银甲部委便已奔至矮小的城墙下方。并不是城池就一定门坚墙厚,诸如县城一类的,城墙高度也不过堪堪到达两丈。而眼下这南武阳城的护墙高度,却是连标准都未曾达到。
奋力上抛手中钩索,两名部委身先士卒、直接脚踏墙面向上攀爬。一部之委除却忠赵信仰必须要坚定外,还得每个军事项目都达到优良。攀登矮墙这种小项目,他们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不过脚踏墙面的第三息,身位…
已然达至墙面的一半!
“前列钩索,飞蝗!”
在部委攀爬至半程之时,紧随其后的一千配备钩索之军士也抵达城下。在团队集体协作的感染下,他们面目略微涨红。大吼一声,士兵们齐齐甩动手中钩索、朝城头抛掷。
没待回音响起,军卒们便自信无比的腾起、紧拉牵绳而脚踏墙面,向上攀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而就在这时,被城外动静惊醒的百余城门卫军也终于赶至城头。可还没当他们上前阻碍外敌的攀爬入侵,便被大片大片蕴含刚强内劲的锥头弩箭给贯穿咽喉、径直垂倒于地。
“呜呼呜呼,箭弩策应!”
“呜呼呜呼,铁矢破敌!”
早就端着手弩对准城头预瞄的支援弩手们见一击得手,无不面露畅快、高声呐喊着。每一支飞羽箭矢,都是他们的一缕灵魂。敌人脖颈喷涌的热血,是弩手终生不变的信仰。
“战术坠降!大开城门!!”
“胜利近在咫尺!!!”
成功攀上城头,两名银甲部委当即将钩索甩在城墙的另一面,就这么紧攥牵绳、朝着城内一跃而下!战术坠降,是边护军特有的科目。寻常的钩索手只会向爬墙,却不会快坠。而被特别训练过的边护军士,却能在短短三息内从高城墙坠下地面。不过,这需要配备军武天机阁研发的快降阻滞扣。虽携带有此扣,但部委们并没有使用。这矮小的县城墙,以人力特殊技巧便可停下、无需多此一举。
听着夜风的呼啸,睁眼闭眼间两名部委便已降至墙下内城。不过这着陆点,恰巧有七八十名衣冠不整的守兵正在过路。一时间…
双方面面相觑,都为之一惊。
“这是什么身法?!”
带队往城墙上援去的守军屯长眉头紧皱,当即抽出腰刀、就朝两名部委杀来。
其身后的几十名轻装步卒见状,亦是没有丝毫犹豫、纷纷扬起手中兵武把两名银甲外敌围了个水泄不通。守兵们满面狞色、叫嚣:“两个人就敢孤身入城?他娘的挺横啊!”
“真以为自个能以一敌百了是吧?!”“兄弟们上!叫这两个狗东西尝尝我…”
猖狂的吼叫声戛然而止,只因为天上忽然坠下密密麻麻的披甲战兵来。倏得,刚刚爬上城头的一千边护军卒也效仿部委坠降了下来…
城下局势,登时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七十打二的场面,变为七十打一千零二。那些个县城卫卒见状,一个个浑身战栗,实在搞不清楚敌人为何能从城头直接跃下而毫不受损。不过,死人也无需去思考那么多。
无多废话,一千精锐瞬间便将这队守军碾为齑粉。连风浪都未曾掀起,南武阳县城的城门守卫便已彻底伤亡殆尽。而边护军士却没自得、相反极具条理,千名精锐拔刀取盾、径直朝县令府杀去,而两名部委则去开城门。
随宽大沉重的城门被缓缓推开,南武阳县被攻克的命运已然注定。刚刚冲至城下的两千名大队步卒,中途没有丝毫停滞,就这么顺利的踏着上一息恰好开启的城门、杀入内里。值得一提的是…
此刻距离银甲部委上墙,总共不到三十息。
训练严苦,铸就无上雄军。
效率至上,强兵侵略如火。
亥时攻城,子时城破。
……
丑时荒鸡,继南武阳县,莱芜县破。
寅时平旦,巨平县、山茌县、梁甫县破。
卯时破晓,赢县破。
自此,兖州泰山除却郡府所在,皆在一夜之间被魏延所部尽数攻克。两万边护军于每郡分出千人驻守,其余一万三千精锐则合兵一处,在奇袭军帅的带领下、朝郡府围去。
军队行进的速度极快,可谓争分夺秒。
即将面临大战,魏延也不想让士兵在路途就消耗太多体能。可实在是没办法,若不能迅速攻克郡城,日后面对袁术的援兵就难免腹背受敌。奇袭兖州,其实准备并不充分。
全靠边护军这支王牌,才有了可能。
不过战争,也鲜有准备充分后才打的。
郡府泰山城高墙厚,想轻易攻克就是做梦。即便魏延对自身颇有自信,但也不敢托大。虽然原定战略是与张飞许褚会师、一鼓作气攻下泰山之城,可魏延毕竟没亲眼瞧见过这郡府所在,只能急行军力求早些赶到、观察。
便是攻不下,也有充足时间想好对策。
真都是时局所迫,世事哪有顺心如意。
……
“难整,真他娘的难整。”
日出东方,金阳耀眼。
泰山之城,威武坚挺。
一名名身披皮质轻甲的士兵屹立于城头,一架架宽大而又沉重的床弩安设于墙面上。城上四面,每隔二十步便有一具拉弦上箭的强劲军械。银亮闪光的破阵箭头,无时无刻不在溢散强烈浓稠的杀机。泰山城,稳如泰山。
恢宏高大的城池四面无比平坦,方圆十里没有丝毫林木、使得守方视野开阔不被遮挡。而在城下,竟还有一条深度足有四五丈的护城之河。隐隐可以瞧见,护城河中沿着两端实地,居然还不规则斜插着大量的尖锐枪矛…
即便是会水的人,掉到这河中…
怕也是九死一生!
“他奶奶的,这泰山城是真难整啊!”
城下东面千丈之处,有一接连数里之浩大军营。此刻,一席庄严戎装的张飞立于军营中央的高台上,极为仔细的观察着坚城泰山。
自前日来至城外扎营,张飞便已开始寻找泰山城的弱点。但很可惜,即便魁梧智帅一遍遍的扫望,亦是无法寻出明显的缺漏来。这狗娘养的袁术忒有钱了,在军事上砸了巨量的财富,在数目令人头皮发麻的军械加持下…
郡府泰山,是一座趋近完美的据点。
更别说,其中还驻扎着四万兖州军,兵力仅仅比围城方略少一万罢了。虽然很少听闻兖州军的事迹,但就凭城上守兵挺拔的身躯和精良的装备,张飞便知道这兖州的州军…
绝不是土鸡瓦狗的杂兵可以比拟的。
若是强攻,怕是将自己和许褚手下的五万精锐全给打光了,都未必能攻入城中。
难搞啊!是真的难搞!!
自当接手帅位,张飞便知道自己决不能再马虎大意,决不能再鲁莽行事。腰间悬吊的那一小块精致帅印,并不仅仅只是一块璧玉的重量。印虽小,却是无穷大;玉虽轻,却是无穷重!玉印上,承载着大哥对自己的厚望…印上,承载着一方军队的生死存亡!
为帅者风光无限,但背面…
亦有着千钧重压!
心理不强大的人,接手这份沉重的责任只会被压倒。而惟有自强不息之人,才能完完整整受住大位附带的荣光与寒冰。还好,张飞…
从来都不是一个弱者!
“轰隆隆”
“轰隆隆隆”
就在张飞思绪万千之际,忽得雷声滚滚、电光闪烁。三月末季的天情难以预测,刚还是好好的金阳万里,可霎得一下便是乌云密布。
狂风卷卷,袭得军营四处的赤黑旗帜飒飒舞动。威严肃穆中,略带丝缕阴郁。
“兖州这鬼天气,怕是要下暴雨了。”
立于遮顶高台间,张飞神情复杂。他陶醉于拂面而过的劲风,又厌烦于阴晴不定的天气。若是狂风暴雨下个几日,别说啥狗屁攻城了,怕是连这城下军寨都要搬迁挪地了。
兖州较为平沿,但泰山这块的平面却是要略低于四周地界。一旦发起大水,就很容易成为汪泽水国。而地基不甚结实的临时军寨…
那肯定是抵不住大水的。
最要命的是,张飞早就有过耳闻,这兖州的雨特别持久,一下往往就是半月。
在雨中攻城,就是嫌自个兵多。
而待到雨停,袁术早发来援兵了。
“轰隆隆”
“噼啪”
“哗啦啦啦”
凝神之际,天终究是变了。
苍天在咆哮,催得滂沱暴雨哗哗直落。远处一声惊雷好似神袛的怒吼,慑心震魄。遮天蔽日的乌黑阴云,更是将人的情感带至低谷。
而张飞铜铃一般的眼眸却是猛然眯起,冒起凌厉精芒。在被雷霆引得忽闪忽闪的天穹之下,魁梧军帅的心境豁然开朗,昔日挑灯苦读刻入脑海的兵法,也条条浮现于双目。
十年藏剑蕴剑,一朝抽剑便善剑。
饱读兵书,为的,不就是今天吗?!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故善出奇者…”
“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喃喃自语,张飞或有或无的迷茫消逝不见,眸中只剩下睿智的清明。擅战者,当出奇制胜,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被敌者揣测。
沉吟片刻,大帅抬起臂膀:
“传某帅令!鸣金撤寨!”“大雨飘泊难以战事,待连日之雨停息,某再率军前来泰山压城!鸣金撤寨!”
“动作大些,务必让城里头瞧见。”
侍立于张飞身后的几名亲兵闻言错愕不解,但还是赶忙分出两人下去传令了。
没多久,敲金之声接连响起。
各营中的一名名军士听声,纷纷从各自帐中涌出。士卒们怀揣着满腹狐疑,无奈前往四处、将刚刚修筑好没多久的大寨亲手拆除。
“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求之于势,何又为势?”
眺望倾盆大雨,虽在问,张飞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从山顶冲下、猛然撞破山下之敌,是借势。燃火于密处,将敌人摧之烧之,是借势。那以天赐之飘泊大雨,灌注敌城…
亦是借势!
势者,为将帅于战争中通过才能,将地理、时机、环境等客观因素以主观化为己用,造成的一种不可阻挡的、威猛无比的态势。
这是一种第三方力量的凝聚与爆发。
形成势后,就可以事半功倍的达成目的。
“传某帅令,于泰山城外周遭十里堆填小土坡!务必将小坡接连、造以环状将泰山城完全包笼!如此一来,此城附近地域将变为碗钵,而泰山之城,则为坡碗之中心低谷…”
“碗聚之水,将顺势而下,沒城于汪洋。”
狂风拂起张飞背后的赤黑披风,在斜斜飘入高台的冰冷雨水洗刷下,大帅的明光铠甲焕然一新、银熠生辉。在这一刻,侍卫于高台四方的别刀亲卫们忽然有种错觉,眼前这位他们跟随多年的屠夫主家,蓦然看去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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