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何其有幸,还能拥有
自觉没脸见人的凤酌,还是被楼逆抱到了外面晒太阳。
九十月间的时节,又是日头温暖之时,在庭院阴凉处,很是舒服。
玄十五哪里敢对楼逆隐瞒,当下将之前对凤酌说的话,又对楼逆说了遍,本以为这下要没好日子过了,哪知楼逆竟勾唇点笑,还赞赏了她一句,叫她好是吃惊。
楼逆端了易克化的点心过去,见凤酌耳尖烧红到滴血,且头扭向一边,故意不看他的别扭小模样,不自觉笑了笑。
他也不自个坐张锦杌,凑到凤酌面前,将人一把抱进怀里,安置在自个大腿上,他施施然坐下,捻了块小点心,送到凤酌唇边,轻言细语的道,“师父用点,有枣泥,补气血,与师父身子有益。”
凤酌冷哼了声,根本不看他,也不吃他手里的点心,兀自还在羞恼。
楼逆伸手摸了摸她披散的青丝,掌心下的娇软身子是瘦了许多,都能感受到骨头,他心起疼惜,耐着性子开解道,“师父莫要恼,与身子不好,若气不消,打弟子一顿就是。”
“不过,照顾师父一事,弟子是甘之如饴,况,”说道这,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潜藏深渊深处得是,扭曲让他胸口发疼的执念,“师父与弟子成亲后,总也要那般亲密的,男女之情,人伦之事,很是平常。”
这般绷着正儿八经的表情说着如此叫人臊的话,也只有楼逆了。
凤酌面起薄粉,犹如三月粉桃,可红到发透的耳廓很是娇俏的动了动,余光瞥了徒弟一眼,瞧着他果然很是正色,没半点孟浪轻浮,心头的羞恼这才稍稍缓了缓。
“不成亲。”她嘟了嘟唇,嘀嘀咕咕的道。
楼逆揽在她腰身上的手一紧,在凤酌没看见的地儿,凤眼之中翻滚的幽深情绪暗若黄泉,他心头冷笑。
经那般险险失去怀里人的痛苦和绝望,他是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都打着即便凤酌成了一堆枯骨他都不会放过,更勿论眼下人还活生生的在他面前。
如果说,从前他还想着凡事慢慢来,总也有将师父温化继而如愿的一天。
可经那么一遭,他是半点都不愿意在等着,就是对京城那帮子的虚伪小人,也没了耐性,只生怕自己虽智珠在握,可难保斗狠了百密一疏,诸如盘刹那样的,他自个倒没什么,生或死都无所谓,可累及凤酌,却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总归他都杀了那般多的人,身上沾染的罪恶罄竹难书,也就不怕再多杀那么几个。
凡事,还是自个的心尖尖最重要。
“既是师父所愿,那便随师父吧。”心里头的想法如何再阴暗是一回事,可他面上仍旧笑意不变,甚至瞧着凤酌的柔和目光都没少一分。
猛听这话,凤酌抬眼看着他,“真的?”
楼逆点头,“真的。”
他自然说的真话,日后是随师父的便,不过,他要如何,那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丝毫不察徒弟正在给自己挖大坑的凤酌,见楼逆竟然应允了,遂淡淡的笑了起来,她一直觉得眼下的相处就很不错,不过分亲密,也不少了亲近,虽偶尔徒弟会说让人羞臊的话,不过勉勉强强还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故而她对这样的徒弟也很欢喜。
没有那等流里流气的床榻动作和言语,她很是欣慰。
凤酌心头愉悦了,就更愿意亲近楼逆,她将身子软软地靠在徒弟身上,眯着眼睛看树荫之间的鎏光碎金,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很是享受这样的气氛。
闵梓樱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金童玉女般般配的天作之合,她觉眸子刺痛,手里端的药汁撒了些出来,升腾的热气,叫她视野中什么都看不清。
听到动静,凤酌与楼逆同时转过头来。
这还是凤酌清醒过来,头次见到闵梓樱,她看了看楼逆,面有不解。
楼逆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师父此前伤很重,玄十六也没把握,弟子便让人将她带了过来。”
闵梓樱走进来,脸上并无多少笑容,也没多看两人,径直将那碗药搁在案几上,小声道,“县主该用药了。”
说完,她人就退至一边,低眉顺眼,一语不发。
楼逆探手端起碗,自个还用唇尖碰了碰,确定不烫舌,这才作势要喂凤酌。
凤酌暗地里瞪了他一眼,右手要去接,哪知楼逆根本不给她,“师父乖,弟子来伺候就是。”
凤酌执拗不过,只得乖乖的将一晚药尽数喝了,完事,楼逆又端起温水给她漱口。
一股子的药味在鼻尖萦绕不去,凤酌轻皱眉尖,略有不满意。
闵梓樱收了药碗,行了礼,倒退着出去,待到边上,她最后看了眼两人,蓦地觉得,自己还是早早归去的好,且这外面的世间不若桃村淳朴,她并不是适合。
见人走了,凤酌拍了拍楼逆的手,“替为师好生谢谢。”
楼逆应了声,只有到底要怎么谢,这等旁枝末节,就不必让师父晓得了。
能时时刻刻相陪在凤酌身边,没有什么事比这让楼逆觉得愉悦的了,他好似害了癔症一般,稍微不见凤酌不在自个的视野中,就总是不安心。
且见着这个人还不够,非得时时刻刻都挨蹭着她,感受到那娇娇嫩嫩肌肤上的温度,他才真切的觉得自己没失去,何其有幸,还能拥有。
对徒弟这样的黏糊劲,凤酌身子不济,是骂不走打也不行,故而磨合个几日后,她没觉得特别难受,也就随他了,时日久了,竟也就习以为常了。
如此纵容的结果就是,楼逆居然将一应需要他打理的庶务,挪到了凤酌的房间,不仅晚上不回房,即便不能与凤酌同榻而眠,他宁可在床沿的脚踏上歇息都行。
白日要么处理手上的庶务,要么与凤酌在外透气,到晚上,楼逆总要没脸没皮的爬床榻一回。
这天晚上,凤酌懒懒地拥着锦被,她散了衣领,起先看了看左肩胛的伤口,能见愈合,已不渗血了,就是还没愈合完全,不能使力,哪怕是动作多了也会让伤口裂开。
好在身上的其他伤口都已在结痂,一身力气也在渐渐恢复。
她掩了掩嘴角,打了个哈欠,虽然很是想困觉了,但仍不敢轻易闭眼,只怕她一闭眼,徒弟就会厚颜无耻地爬上床榻来。
从净室出来的楼逆,穿着松垮的中衣,长发披散,连眉目都舒展出几分慵懒来。
但,他手里捏着张小小的纸条,凤酌见他凑道烛光前看了看,薄唇抿紧,就带出了冷笑。
凤酌一凛,“可是京中出了什变故?”
楼逆点头,冷笑道,“大皇子那个蠢货,说动了三皇子,将他从前暗中养的私兵企图弄进京城,还有圣人,荒淫无度,夜夜笙歌,对每晚都做新郎,可是欢喜的没边了,早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说着,将那纸条凑近烛光,嗤啦一下烧的干干净净。
凤酌睁大了眸子,想到某种可能,她坐起来问,“大皇子又想闹出什么幺蛾子?”
楼逆熄了多余的烛火,挑开帷幔进来,步入床沿边,顺其自然的就在床沿坐下,掌着凤酌的肩,让她躺下,就势靠了上去,跟着斜卧下来,“谁晓得。”
凤酌抬脚不轻不重地踹在他小腿肚,“下去!”
岂料楼逆还更靠近她几分,伸手横在她腰际,“师父真狠心让弟子一直睡床沿下?传了出去,弟子的威名还要不要了?”
晦暗的帐中,凤酌冷着眉眼,伸出一根手指头抵着他额头,生生将人推下床,哼哼两声,盖好锦被,头往里,谁理他来着。
楼逆叹息一声,只得在脚踏上的软褥上躺下,伸手卷起凤酌流泻下床沿的青丝,好一会才低声道,“师父,莫担心凡事有弟子,弟子不会再向从前那般夜郎自大。”
这句话并未得到凤酌的回应,而是隔了有一刻钟,就又听他低笑了声,“那等蠢货,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那等蠢货,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与此同时,长乐殿的皇后轻描淡写地合上茶盖,发出叮的声响,淡淡的说道。
严嬷嬷皱着眉头,从皇后手里接过茶盏放好,不无担心的道,“不管如何,娘娘还是多做些准备的好。”
皇后不以为然,“无碍,他翻不出花浪。”
严嬷嬷又道,“娘娘自是不惧,老奴是担心十一殿下,最近殿下的嬷嬷来跟老奴说,十一殿下那边,有一两个宫人总是在殿下面前言道诸多不合适的。”
听闻这话,皇后眉心厉色一闪,“嬷嬷言之有理,将有异的宫人给本宫看管起来,莫要打草惊蛇。”
严嬷嬷应了声,记在心上。
皇后随手翻起折子,不巧正是绥阳御从远的上表。
那奏表事无巨细,将端王在绥阳的所作所为回禀的清清楚楚,皇后看的一会皱眉一会浅笑,到最后,她竟叹息一声,脸上说不清是何表情的房放下那奏折。
事关朝堂大事,严嬷嬷不敢过问,她轻手轻脚的在边上研墨。
“楼逆,端王……”她屈指轻敲桌沿,良久似自言自语的在问,“如此胆色,只怕日后必定会与十一相争,除去他,于情于理,本宫都心生不忍……”
“嬷嬷,你觉得该拿他如何?”
皇后轻声相问,但严嬷嬷晓得,皇后这般问,并不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回答,而是她自己都拿不定注意罢了。
不过她还是道,“端王殿下在边漠的所作所为,老奴也有所耳闻,先不论对错,只是这样视人命如草芥,可见骨子里是个薄凉的,老奴不懂朝堂之事,也不晓得怎样品性的皇子才适合那个位置,但这些,娘娘是晓得的。”
皇后没有言语,她人往后仰,靠坐在椅背上,目光遥空,不知落在何处,又看见了谁。
很久之后,严嬷嬷好似听她低笑了声,“这般心狠手辣,定然不是苏婉筝教的,反倒有些肖似本宫的刻薄。”
从圣人手里夺了半壁江山,哪里能不刻薄呢?如若不然,她又岂能走到今时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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