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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一石二鸟的苦肉计


  却说此时的京城之中,端王府。

  前院,澜沧阁中,一身玄袍绯带,玉冠束发,气质清贵的楼逆单手撑头,狭长的凤眼上翘,似笑非笑,深邃的眸色,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被悄然接回安城的易大师易中辅捻了下胡子,“眼下京城之势,大皇子远在边关,有密信传来,战事堪忧,二皇子日前忽然与名门谢家走的近些,五皇子么,不足为虑,唯有年幼的十一皇子,不知皇后是如何打算。”

  其他门客幕僚纷纷群策群力,更有甚者,言称趁十一皇子未成气候,先下手为强,除之后快,也有那等觉应先对付二皇子,倘使二皇子与谢家站到一块,那便是不妙。

  楼逆淡然听着,他像所有的意见都听了进去,又像什么话都没放进心里,端的是根本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良久,只见他手微抬,整个澜沧阁瞬间安静下来,然后就听他漫不经心的道,“本王那大皇子乃母后所出,同十一弟一样,后事如何,只有他们两人争斗,可与本王不相干,可二皇兄,最是伪善,他既想拉拢谢家,不若本王帮衬一把就是,像本王这样好的兄弟,眼下的世道,可是难找。”

  便是易中辅这等大家,听闻这样没脸没皮的话,也止不住摇头。

  第二日早朝,楼逆照例拢着手站堂上不吭声,自有大臣提及海城府台此人,不吝赞赏,圣人询问楼逆意见。

  他只想了想,道,“为人处世颇有条理,旁的儿臣并不了解,那日到了海城,儿臣想着安抚灾民,多数时候都在城外,是以,并不敢妄言。”

  这般不偏不倚,倒让圣人心悦,圣人抚着三髯美须,当即就开口将海城府台晋升一级,并下了调令,让其择日前往江南任职。

  而对空出来的海城府台一职,楼逆更是不吭声,他眼见二皇子积极自荐,一副恨不得将自个的人安插进去的架势。

  他心头冷笑,身后自发的就有站他那边的大臣站立出来,纷纷提出合适人选。

  甚至还声东击西,王公大臣一连奏请了三四位的人选出来,各方势力的都有,让人分不明究竟是谁在暗中支使。

  圣人被嚷的烦了,他起身一挥袖,留下句,“明日再议。”转身离去。

  皇后见怪不怪,朝堂大臣也已习惯,待圣人离开后,余下的大臣继续商议人选,最后皇后一锤定音,便在无异议。

  此番,自然是楼逆得偿所愿,且无人晓得他在其中的算计。

  了却一桩事,在下朝踏出宫门之际,二皇子眼神有闪,他故意落后几步,与楼逆并肩了,才轻笑道,“九皇弟去了趟海城,莫非就无甚让你留念的?”

  楼逆双手背剪身后,他故意侧了侧身,让过路,示意二皇子先行,对他的问题,只是笑而不语。

  两人在宫门前的这一番,却叫诸多的大臣都看的清清楚楚,虽听不清两人说了些什么,可眼见九皇子的退让,谁都觉得是二皇子逼人太甚了。

  悄无声息的,楼逆就算计了二皇子一记。

  待到巳时末,楼逆下朝回王府的路上,光天化日的,竟遭到刺杀!

  他毫无防备,身边除了个长随,连个护卫都没带,一应十名蒙面人从天而降,先是嘭的一声,由顶贯穿他的鸾驾,后刀光剑影的就往他身上招呼。

  纵使楼逆拳脚再是厉害,但寡不敌众,他除了当先将长随甩到安全的地儿,竟防备不住,顷刻间就身受重伤,浑身鲜血淋漓。

  幸的京城禁军来得快,即便如此,当楼逆被抬回王府之际,人已经重伤昏迷不醒。

  圣人雷霆震怒,将司九督门的禁军统领好生训斥一顿,责令刑部三天之内,查明真相,如若不然,提头来见。

  相比之下,皇后的东宫就安宁许多,她没附和圣人,只是差了太医过王府,各种滋补药材专往王府送。

  而贤妃当天,居然伤心的哭晕在圣人面前,更是身穿素服,闹着非要到皇家寺庙——法华寺跟自个那早逝的阿姊请罪。

  圣人被闹的烦了,好几日都不往重华殿去,贤妃暗自咬牙切齿的同时,还要装出副郁郁寡欢的面目,也真是为难。

  然当晚,更令人震惊的事发生了,还在晕迷中的端王殿下在自个王府之中,竟也让第二波的刺客钻的空子,若不是侍疾的小太监半夜起身出恭,只怕堂堂端王殿下在床榻之间就让人取了性命去亦不可知。

  当是时,贤妃就哭着要将楼逆接回宫中养伤,圣人大手一挥,拨了两队皇城禁军护卫端王府,当场罢免九督门统领,一时间,整个京城风声鹤唳,整日整夜都能见禁军巡来往巡守,人人自危,生怕这场圣怒就波及鱼秧。

  凤酌是在傍晚时分进的京城,其实早在七天之前,她就寻的玉脉,并书信一封,早早告知了凤缺,可人却迟迟未归,追根究底,还是不晓得要以怎样的态度还面对,故而一直避而不见。

  可当听闻楼逆重伤,她想也没想,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在反应过来之际,人已经站在了端王王府门口。

  她抬头,看着龙飞凤舞的“端王府”三大字,朱红大门,威武瑞兽,身穿银色锁子甲腰跨大刀的禁军,她就再踏不出一步。

  凤酌没多呆,不管是皇子府还是亲王府,都修建在皇宫外城,寻常百姓并不会刻意路过此处,故而她就那么多看几眼,都引来了禁军的注意。

  不欲生事,凤酌神色莫名的转身离去,那身风尘仆仆的裙摆,翻飞渐远,后有面生的小太监瞅到她,见了她的面目,惊疑不定急匆匆往前院去了。

  是夜,子时初,端王府正殿,同样被楼逆名为桃夭阁的寝宫内,天青色纱幔一层一层垂落而下,有夜风袭来,就荡漾出弧度不一的安宁。

  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袅袅青烟而起,顺着纱幔的波动,蔓延出一股子氤氲馥郁的暗香,无穷无尽,恍若缤纷桃花雨。

  十二幅的黑漆描金绘云涛烟柳的大屏风,将里间与外间分开,壁角间,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光线因着纱幔的隔断,显得晕黄而黯淡,叫人窥视不清里间的情形。

  有只纤白无骨的手从黑夜之中伸出,撩开纱幔,便有玄色衣裙的身影迈了进来,透过不明的宫灯,摸进端王府又顺利溜进桃夭阁的凤酌眉心紧锁。

  偌大的寝宫之中,她一路行来恍若无人之境,没人伺候不说,连守夜的太监也没有,外面的禁军,虽看似严密,可对她这样的习武之人竟能来去自如。

  她抿紧唇,看着天青色烟云纱幔深处,浅淡的眸色鲜少深沉起来,这样的防卫,遇上刺杀,能不受伤才是怪事。

  也不知是不满谁,且一想到徒弟都这般了,也没个照料的,她就觉心头暴躁的很,只恨不能找出刺客来虐杀几遍才算出气。

  凤酌放轻脚步,几个闪身,蹿入里间,只一眼,就看到面色苍白的徒弟安静地躺在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上,不过月余不见,此前还好生生的人,这会面庞削瘦,薄唇干涸起皮,嘴角裂开了小口子,泛出点点血迹,锦被覆在身上,她便看不到伤在何处,可却能嗅出浅浅的血腥味和苦涩的药味。

  她上脚踏,就那么站在床沿边,瞧着散落的黑发柔软铺泻一枕,闭眼的楼逆,堪比女子般长翘的睫毛,显得安静而无害,倒是副乖巧的样子。

  瞅着干涸的厉害的唇,凤酌从袖子摸出干净的帕子,执着案头茶盏,以凉茶沾湿,这才以指攒着,轻轻给楼逆浸了浸唇。

  这等动作,让楼逆眼皮一动,他一瞬睁眼,锐利如狼的气势汹涌迎面扑来,眼都还没彻底地睁开,他搁胸口的手快若闪电地探出,扣住凤酌脉门,另一掩在锦被的手反握着羊脂白玉的匕首,就要刺上来。

  凤酌心头顿一阵说不清楚的心酸,人都伤成这样了,连觉都不敢睡死了去。

  这念头升腾而起的同时,她手下的动作并不慢,长袖一拂,就挡了楼逆的匕首,另一手安抚地拍了拍徒弟手背,小声的道,“止戈莫担心,是为师。”

  才初初睁眼,凤眼惺忪不明,就见楼逆神色一愣,尔后他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终看清面前的人,这才惊喜唤道,“师父?真是你?”

  凤酌点头,直到这当,终日来的挂念以及担心,仿佛潮水一般,湿润了整个心房后悄然退去,这样强烈的情绪,让她再无法忽视。

  “是,为师回来晚了。”她视线落在楼逆紧抓的手上,力道极其大,几乎将她手背捏出淤青来。

  楼逆撑起身,细细地望着她,好似都看不透,滚滚灼烫,毫不掩饰的温情弥漫开来,他缓缓靠近她,直到嗅到一股迥异与血腥味和药味的女子淡香,他这才展开笑,“弟子……思之欲狂……”

  从前听过的话,这会再次听到,凤酌就觉别扭,她稍微移开视线,鬓角下,薄粉的耳尖动了动,嘴里却生硬的道,“可是知晓谁要杀你?”

  楼逆分明不太想言谈此事,他轻咳几声,黑发拂落,越发显得他面色苍白,“师父莫担心,弟子心里有数……”

  然他一句话没说完,凤酌揭开锦被一脚,立马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出来,柔软的白色绣竹叶暗纹的中衣上赫然多了血迹。

  猩红的颜色,无不是在昭示着伤口的迸裂。

  她眼瞳骤然紧缩,抬手将人按回床榻间,一爪子就扯开楼逆中衣,果然,腰腹间,一条指头长短的伤口赫然在目,更此时,那伤口还有鲜血在渗出。

  “怎会迟迟不愈合?”她绷着小脸,冷若冰霜。

  楼逆动也不动,虽身体带伤,可那点伤痛比之凤酌的注视和关心,压根就不算什么,但他仍然带出虚弱之态来回道,“不止一次刺杀,兴许是听闻弟子重伤昏迷,便以为弟子命不久矣,故而想一鼓作气除掉弟子。”

  此话一落,就见凝滞如实质的杀意从凤酌身上腾的燃起,她眸中暗芒闪逝,嘴角惯常的勾起冷笑,手下却动作轻柔地解开楼逆身上的纱布,重新换了伤药后,她这才冷哼一声,“将幕后主使报上名来,为师定让这些个魑魅魍魉再看不到天明!”

  她却是打定主意,擒贼先擒王,呆会就去将人给杀了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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