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往事如烟
树欲静而风不止。
濮阳侯面对着弟弟等待的眼神,想想自己府里这些年的各种闹腾,真是要先抹一把辛酸泪再说。
一切的开端,不是老璐郡王的“死”,而是武佑帝追封他为璐郡王,世袭罔替。其实大家都知道,这王位是因为长公主,反过来说,即便不是老璐郡王,以后自己正则作为皇帝的唯一外甥,爵位也是不会低的。
可是范太夫人不这样想,她只想着她二儿子用命换来的爵位,那就应该是她的,应该按着她的意愿给她的命根子幺儿。当然,里面也不乏范三夫人的撺掇洗脑作用。追封旨意下达当天,訾正则已经是遵旨袭爵,当天晚上,濮阳侯府的主院彻夜通明。伤心过度歇在公主府的老濮阳侯不知道老妻和三儿媳正在酝酿着什么阴谋,第二天一早在灵堂上,濮阳侯府的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其他来祭奠的亲友,基本上都里嫩外焦。
长公主回过神来,拔出先皇御赐的宝剑,把两代范氏赶出长公主府,在一旁推波助澜的范氏族人,全部被訾正则让人扔出灵堂。长公主当着所有人的面下令,如无邀请,再不许姓范的踏入府门半步,否则生死由命。
“父亲不会因为这样就伤了身子的。”老璐郡王拉着长公主的手,深深愧疚,设身处地,当时她得多伤心难过,还要面对如此不堪的一面。但他深知自己的父亲,老濮阳侯对妻子,从未有过诸如于通情达理顾全大局之类的期许,少出来惹事即可。
“父亲当然明白母亲的闹腾,可是母亲那次的战斗力,超乎想象。她甚至听了当时太后的唆使,在外面散布许多不利于长公主的谣言,飞横跋扈,不孝,克夫等等,连正则也一样逃不过克父的非议,父亲几乎每天都要生一回气。他觉得这样下去,整个濮阳侯府非散了不可,只能把母亲拘起来,不让她再管事。可是东都外祖父和舅舅也跟着扎堆来闹,说父亲虐待妻儿。在知道老三媳妇接替母亲与太后娘家走得很近,还打通门路,要让老三去豫王府任长史,父亲气得吐血,自此之后就缠绵病榻,把家分了,就撒手人寰。老三被打了一顿,半月起不来床,连父亲的灵他都没守过,母亲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怕他受累不用他守灵。”一口气说完,濮阳侯抹了抹眼泪。“父亲家是分好了,可是后面事还是不少,直到正则娶了妻,还被老三媳妇买凶暗杀过一次。”
老璐郡王听了最后一句,心中了然,“得不到爵位,就想要正则娶范氏女儿吧?”真是好招不怕老,自己兄弟成亲之前,父亲为了结亲人选,也是费尽心思。可怜堂堂老濮阳侯,战场上令敌军闻风丧胆,却在家中疲于算计,最后把命都搭在不靠谱的老妻身上。
“哪有这么简单。”濮阳侯也不为难兄弟去猜这种常人无法理解的事,“先是给正则戴了个摧花狂魔的帽子,只要他回侯府住一夜,第二天府里肯定死一两个婢女,一时之间京城沸沸扬扬,无人敢跟正则说亲。毕竟再好的亲事,也得有命承受才行。”
“这是要让正则娶不了妻,生不了孩子?”老璐郡王愕然,“难道她老人家没想过,就算正则要过继孩子,也未必是老三家的呀。”
“她已经走火入魔了。接着又把东都范氏的孙女接进府里,想要伺机塞给正则。没想到老三媳妇更狠,自己侄女都下得了手让她绝子。后来被她娘家人发现,只能让老三的庶长子庚哥儿娶了不能生的范家女才算了了这事。”想想那段日子,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泪奔中。“对了,今天这小范氏还一直想进府来,这也是根彻头彻尾的搅屎棍,一辈子摆脱不掉的噩梦。”
“连续三代跟范家结亲,大哥您越来越心软了。如果是个好的也就算了,明知是个搅家的,还不处理掉。”老璐郡王虽然没有被打击成什么样,但发怒还是难免的,任谁知道自己的儿子给糟践成那样,不拿刀杀人才怪。“也是,你就由着他们那样整治正则?”自己儿子看起来不傻呀,怎么连自卫都不懂?
“那会不是关定一家还在北疆么?反正让人说说又不会少块肉,还能省了许多事呢。”长公主弱弱地说,她是故意的。
“明儿我去给父亲上香,顺便给母亲请安,我倒是要看看,她这回想说什么。”老璐郡王一身戾气。宝宝贝贝不怕,反而一直给他拍着胸口,璐郡王站在一旁看着,嘴里一直偷偷念着“小马屁精,小马屁精”…
“你要拜祭父亲,这府里忠烈祠也供着牌位。母亲那里,过一阵子再去吧,老三那有些麻烦,最近我不让他们跟母亲联系,她老人家正一肚子气呢。”濮阳侯尴尬地说。
这阵子他回到家,妻子曹氏都像是霜打的茄子,威武侯府那里,亲娘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已经人仰马翻,她就算两三天才回去一趟,也是心神俱疲。威武侯府成天人流如织,她嫂子谢玲珑连三宝都不敢留在家里,全送到永宁侯府,任弟媳春氏和老夫人如何叫嚣嫡孙应该给她侍疾都充耳不闻,六岁的孩子,侍疾?这都三四个月了,也不知道那老太太要病到什么时候。
而濮阳侯府,老太太见不到三房的人,就差上房揭瓦了。也幸好自从三房搬走之后,侯府里没啥大事,曹氏带着几个儿媳能全力应付老太太,不然也够呛。大儿媳曾经忍无可忍,诚恳地跟老太太说,“出去是不成的,要不孙媳陪您上屋顶,您在上边喊一下,三婶兴许能听到。”云氏出身将门,心直口快,范太夫人看她不像开玩笑,这才消停。
老璐郡王不知道这些事,只是听说訾三老爷家有麻烦事,对于老太太可能有的态度,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行,我稍等等。”一手拉着一个宝贝,“宝宝贝贝走,跟爷爷去给你们曾祖父上香。”
濮阳侯,长公主,璐郡王夫妻都陪着去了忠烈祠,訾景行让儿子和大哥扶着跪下,狠狠地哭了一场。子欲养而亲不待,其中之痛,无法言表。
而在璐郡王府门口跟门卫纠缠了一个多时辰的小范氏,也不得不悻悻地打道回府。
坐在马车里,小范氏拂起窗帘,看着眼前高不可攀的巍巍郡王府,心里的怨恨如滔天巨浪。“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我就是这座郡王府的女主人了,都是那个该死的关家丫头,如果不是她突然冒出来,我早就和表哥双宿双飞了。不过是仗着家里有权有势,一个什么根基都没有的暴发户,有什么可得意的?”小范氏喃喃念叨出声,外面赶车的车夫都快给雷翻了,这所谓大少奶奶,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
“大少爷回来了吗?老爷呢。有没有跟他一起回来?”小范氏一下车,连珠炮轰向守门的家人。
“没有,都还没回来。”守门的家人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再回答,这大少奶奶比三房其他所有主子加起来还难伺候。范三夫人还知道自己要施恩,这个破罐子可从来都只会破摔。
“都是死人哪?还不多去几个人找找。”骂完人,气冲冲往主院去。对于訾三老爷的失踪,小范氏的紧张不比范三夫人小,那可是好大的一笔钱。小范氏注定没有自己的孩子,到现在也不许訾正庚有庶子女出生,就算有,也不是亲骨肉,所以她的心态现在跟太监有点儿相似,就是想要钱钱钱,越多越好。可是她能捞钱的地方实在太少了,何况范三夫人把家拽得紧紧的,三房又没什么产业,全被三老爷拿去还赌债了。现在天上掉下这么老大一个驴粪蛋,捡点漏都比她的所有私房多。
正因为紧张,范三夫人从“云中歌”门口被扛走,她立刻让訾正庚想办法去找他爹,上阵父子兵,既然訾老三拿着钱准备跟老婆一决高下,他们当然要表明态度,跟着钱多的跑呀。之所以热脸要去贴璐郡王府的冷墙,她是笃定大房二房肯定知道三老爷的去向,才会处理得那么干净利落。可惜,人家不甩她。
其实这会子,訾正庚已经找到了訾三老爷,就在“云中歌”,他的长随什么的都知道,可是大家有志一同不跟小范氏说,对这个大少爷,他们满心同情,这种心情跟訾三老爷一样样。
“庚儿,爹对不起你,当时不敢替你说话,由着那个恶婆,逼你娶了那么一个丧门星。”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儿子,訾三老爷说出了以往不敢说的话。现在他是兜里有钱心中不慌。直接就甩了一万两的银票给大儿子,“这银子你收着,买个好点的院子,养几个喜欢的女人,好好给爹生几个孙子孙女。以后这云中歌生意好,爹不会少了你的花用。”
从来没见过訾三老爷这么像个慈爱的父亲,訾正庚有点接受无能,不过他还是抓住了重点,“父亲,您买下了云中歌?”
“是呀,这可是极来钱的生意,若不是我拿濮阳侯府和璐郡王府的名头压人,哪能盘下这楼?”訾三老爷得意极了,“这钱你拿着,收好了,别让你家那婆娘知道。”
訾正庚收下了银票,斟酌了一下还是跟他父亲说,“父亲,您盘下这家店,儿子觉得有些儿不妥,大伯父肯定会生气的,咱家哪能涉足青楼。何况现在二伯父也醒了,若是知道……”他小时候可没少见父亲被二伯父胖揍,有一次还从城北追到城南,城南又打回城北。
这个问题訾三老爷还真没细想过,这辈子第一次身怀巨款,跟妹夫两人讨论着有这么多的钱该做什么好,越说越来劲,立逼着“云中歌”的老板把店盘给他……
现在訾正庚一说,想象着二哥会有的反应,訾三跟莫世子不由脸一白,貌似,可能,真的会捅马蜂窝?!
“现在母亲被大伯父派人拘在府里,不让她来跟您争吵。您不如去寻了两位伯父,求他们出手解决庥哥儿的亲事。如今孔家的人还离不了京,迟早还是会找上您的。”訾正庚深知,至少大伯父和堂哥们对訾三老爷的暗招是一清二楚的,主动坦白罪责还轻一些。
訾三老爷和莫世子对视一眼,莫世子有点胆怯,“三舅兄,不如您悄悄去寻了大舅兄说此事,我就不去了吧?”他这辈子最丢脸的一次,就是在燕雀巷被皮由头到尾扒了个精光。现在又是因为青楼的事,他怕訾老三没事,他会先被打一顿。
“嗯,妹夫你随意,我这就去找大哥。”訾老三对妹夫很体谅,自己一步三磨蹭往门口走,“去看看我大哥现在在哪里。”
“三老爷,侯爷和老郡王正在王府等您,请随属下来。”野桥站在“云中歌”门外,笑容可掬。
訾三老爷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在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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