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众生相
清明节共给了三天假,那些被老牛逼疯了的纨绔估计现在正在疯狂的游乐,这让云烨想起自己上学时放假的情形,吃了睡,睡了吃,然后在开学的头天晚上与同宿舍的牲口狂饮到天明,最后顶着黑眼圈去上课......
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归到正常的人生轨迹当中,所以在花园里摆一个躺椅,用毯子铺的软软的,把身体陷进去,再喊姑姑给他盖上厚毯子,美美的打一个哈欠,在融融的春日里去和周公作最严肃的交谈。
奶奶没有春日出游的习惯,她老人家固执的认为只有二流子才整天无所事事的东游西逛,要看个景,抬头在自家院子里看看山上的绿树,就够了,山上的花哪有自家院子里的好看,月季都开了,闻一口香半天,山沟里的野花还没这本事,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个孙思邈,整日里往沟沟里钻,拿着花锄老背一些野地里的花草和孙子一说就是一整天,不是说他是名医吗?怎么不见给家里的牛治治病,牛都拉稀拉的没牛形了。还是孙子乖,你看睡的香的,做梦都打拳呢。
孙思邈叹息着从云烨跟前走过三趟了,他对这位年少的侯爷已经绝望了,懒惰的令人发指,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现在又躺倒了。明明一身治病救人的好本事,生生被懒惰糟蹋了,大好的春光就不知道去山上找找草药,研究一下药物的配伍,再不行你把前些天弄出来的那个酸液研究透彻不好吗?多少人跪着,求着要学的本事,交给一群纨绔算怎么回事。
用包着麻布条的手拍拍跟在身后的火炷兄妹的头,这才是好孩子啊,勤快,懂事,又有毅力,就是身份差点,虽说卖身契约被云烨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可一旦为奴,就终身遭罪,让自己想帮都帮不了。
这孩子见那个酸液烧坏了铁皮桶,就要用手捧,被自己拦了下来,还是有些晚了,两人的手都有些被烧伤了。
都是这家伙,看看在睡梦里张牙舞爪的云烨,胸中的怒气就不可抑制,只是把东西弄出来,也不交代有没有危险就乐颠颠的用抹了蜡的竹筒灌了一筒跑了,也不知要干什么,把自己扔在气味刺鼻的房间里不闻不问。
老夫不明白这东西会把铁皮烧坏,就让这孩子帮忙把缸里的酸液舀到桶里,没想到一阵的功夫铁桶就烂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毒性如此猛烈,又如此奇怪,只会烧伤人,却不会有进一步的伤害,是何道理?
“你们的手受伤了?”云烨揉着眼睛问。
“你说呢?”孙思邈举着右手对云烨说。
“您老人家就是天下第一好的名医,区区伤患因该难不住您老人家吧?”
孙思邈骇下的胡须无风自动。
太熟悉了,老程,老牛他们发怒时的前奏就是动胡子,刚打算跑,老孙的怒气就爆发了,用完好的左手准确的抽在云烨头上,嘴里还大喊:“老夫要打死你这个害人精.......”
云烨没被打死,只是给老孙和火炷小朋友赔了不是,并答应他们弄明白自己造出来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
云烨又算错了,纨绔们没有一个满长安城胡混的,一回到家就被各自的老子叫到书房里问到底学了些什么,还好,云烨有留家庭作业的恶习,纨绔们只好拿出各自的书本,和考试卷子给老子看,有些必须是要他老子签名的。
尉迟恭家里热闹非凡,全家大开宴席恭贺自家少爷终于学会了计算大军粮草这一天大的本事,老尉迟拉着儿子笑得嘴都合不上。
遥想自己当年到处求学就处处碰壁,豪门大族出身的先生看不起自己这个打铁汉,一次次恭敬的求学换来的是屡次的嘲讽。自己一怒之下投军依靠武勇在军中逐渐出头。后来意外的救了陛下,从此忠心耿耿追随陛下左右东征西讨才有了现在的爵位。
少年求学的惨痛经历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竹刺,每回想起胸中都隐隐发痛,痛定思痛之下决意全力培养儿子,让他替自己完成少年时的梦想。没料到,儿子继承了自己的武勇,却没有他母亲的文雅,学习的艰难无比。自己早就绝了尉迟家会出文人逸客的美梦。随便把儿子送去玉山不过两月,就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往常数数都有困难的傻儿子竟然对军中粮草分配张口就来,数字从小到大居然比帐房算的还快。
想到这里尉迟就觉得今日的酒喝起来甚是痛快。
长孙冲混到玉山原本就是因为老爹的命令,要他学会云烨的冶铁知识,还给他出了无数套云烨口风的怪主意,这让长孙冲很是为难,觉得对不起兄弟。无奈父命难为,自己只有见机行事了。
长孙家掌握着民间最大的冶铁作坊,这种要命的技术掌握在外人手里这不是要长孙家的老命吗?如果不是云烨,换一家人,恐怕他们全家的尸首早就凉了。
当云烨问他到底打算学什么的时候,长孙冲心里掀起万丈波澜,挤了半天才说要学冶铁,心里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不料云烨撇撇嘴说他无聊,在书房里乱翻了好久才从箱子底下抽出一本破破烂烂的笔记,随手扔给他。说是陇右时自己做的笔记和一点心得,还说早说啊,害得他翻半天,弄得全身灰土,自家兄弟哪那么多毛病。
听了这话,长孙冲恨不得钻老鼠洞里去.....
如今那本被长孙冲重新工工整整的抄录了一遍的笔记就放在长孙无忌的书案上,他用胖胖的手抚摸着笔记,苦笑一声:“老夫枉做小人啊!”
李怀仁挨揍了,他老爹的揍,惨叫声之大,绝无仅有,不是他没有在玉山努力学习,而是他老爹根本就看不懂他学了些什么,满书本全是鬼画符,还没等李怀仁解释就是一顿暴揍,等李怀仁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了,说这是算学的一种简单的新符号,是烨子老师从大食皇宫里偷来的,妙用无穷,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学问,老李连连点头,转身又暴揍李怀仁,小李问为什么,他老子说:“无它,恼羞成怒耳。”
同样,或者相似的情景在长安城里不停的上演,有四位大儒教导,没有人会怀疑自家子弟会在玉山浪费光阴,有牛进达坐镇不担心子弟会闯出什么祸来。有云烨在让自家子弟沾一点聪明劲难道还有错了?自从上次云烨正大光明的骗了满朝文武两万多贯钱,他长安第一聪明孩子的名头就不胫而走。
事情有好就有坏,就像有白天就会有黑暗一样,孟不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难过,原因来自刚才和父亲的一番对话,那些话就像刀子把他的心划得到处伤口。
当他把李纲老先生的评语激动的捧给父亲看时,他父亲却没有多少高兴之色,神色淡淡的没看一眼就放在一边,对他说:
“为父没料到玉山书院来头这么大,不但有李纲,玉山等先生的加入,还有牛侯,云侯坐镇,这些人要么是道德大儒,要么是史学名家,还有我朝名将,最不济的是云侯,身怀鬼神莫测的奇门杂学,这些人在长安都是数一数二的人尖子,你有幸拜在他们的门下求学,是你的幸运。”
“孩儿自知机会难得一定上进,不负爹爹的期望。”
“不用了,你性子浮躁,只要安安稳稳的富贵一生也就是了,为父决定三日后的玉山还是你大哥去比较好,他一向聪敏沉稳,虽说这几年没有寸进,也是没有名师之故,在玉山能得几位先生教诲两年,一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你出去到帐房支一百贯银钱,耍乐去吧!”
孟有同如同傀儡般的走出书房来到自己的卧房,年轻的侍妾给他脱去了外裳,见他不作声也不敢问就悄然退下。
两个月来他已经习惯了在老牛的鞭子下紧张的学习,人很累,却从未有的充实,几位老先生课讲得风趣,让他不知不觉的沉迷其中,原来,进学这么有趣。跟着云烨满山跑,分辨植物,寻找矿物,再把它们分类记录,做成表格,装订在一起就成了书?和孙思邈道长学习医药,虽然总是被教训,却也其乐融融。
在山下按照云烨教授的办法教庄户们给土地施肥,播种,用新农具一天可以耕出那么多的田地,虽说自己当时是在受惩罚,可看到庄户们崇拜的目光自己为何如此舒坦?在青楼一掷千金的爽快都比不上那时心情愉快的万一?
钱可以给大哥,爵位可以给大哥,田地可以给大哥,这次说什么玉山进学的机会不能给大哥,否则我真的会成为李纲先生口中的蛀虫了。
夜色冥冥,孟有同独自一人背着包袱走在去玉山的路上,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充满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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