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不放弃
正吵闹的众人，忽然听到他的声音，一瞬间静了。
郭妈脸上憋红了，瞪着郭顺轩，眼泪差点没被气掉落。
郭温饱冲上去，抓了根木棍子，恶狠狠地砸了几下郭顺轩：“你还要不要脸？你个大爷们还要不要脸？你说我让你结婚这么多年图的不是多子多福？你瞧瞧，他们安家教出来的姑娘，有一点媳妇样子吗？”
一句句斥责声，雷鸣般，轰隆隆炸响。
郭顺轩任由郭父棍子狠狠砸在身上，半点不躲开。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对上安小萍的目光，他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报复之后的痛快……
郭顺轩扯唇涩涩的笑了笑。
他对她的伤痕，无法弥补。
目前这样的境况，虽苦，虽然让他难看，心里反而没那么沉重了。
几次在病房，安小萍都用话讽刺他，想要离婚，那时的他气得恨不能撕裂安小萍！
后来又去了一回医院。
透过门缝，里边交谈的笑语声传出，那是他未曾见过，或许是很久以前被他遗忘了的女孩，轻松愉悦的笑语声。他们两人的交谈，很轻松。
从门缝望进去，场面异样的和谐。
那时不知怎得，他竟有一种被触动心弦的感觉，久久的站在原地，呆愣愣的。
直到叶战国出来。
直到送走叶战国。
安小萍说，离婚手续差不多该办理了。
他当时很想开口说些什么，毕竟一块生活了这么久，总是会产生一些眷恋之情。
安小萍歪着头，望着窗外的星空：
“前半生，我走错了，我也认了。我还是很怨恨你的，但我会试着去放下。”
她转过目光，阴沉沉地注视着面容悲伤愧疚不甘的郭顺轩：“如果你肯替我做些什么，那我心里的恨意，兴许会忘却，我们彼此的恩怨，也从此一笔勾销。”
郭顺轩仰着头，望着院子外边，那片远方的黄昏。
郭宅堂屋内，郭平安气得直喘气，郭妈亦是捂着脸直哭，骂郭顺轩蠢笨，骂安小萍不要脸……
什么难听挑什么骂。
堂屋内来劝的族中亲戚，脸上神色也不好看。
当初郭温饱夫妇娶媳妇，究竟靠儿子娶媳妇图的什么，他们是最清楚不过了！
哪有人家，拿儿子婚姻当还债的筹码？
族中不少人来劝过，郭温饱夫妇不听，还骂了来劝的人一顿。后头谁也不敢吱声，郭顺轩娶了安小萍……谁料想如今会闹到这步田地？
他郭温饱家的媳妇，当真是难当的。
郭顺轩不要安小萍赔一笔钱，那是人大男人有骨气。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族中亲戚面子上也不好看，才纷纷过来劝郭温饱夫妇。
郭顺轩听到了堂屋里传出来的动静。
他闭上眼，靠在躺椅上，整个人窝着，不再理会外界的吵闹。
陆陆续续的亲戚离开。
脚步声他听到了，但他没有睁开眼，只是闭着眼装睡。
有人给他拿了件外衣盖在身上。
郭顺轩睁开眼，瞧见了面前站着的叶萱萱。
两家人沾点儿亲戚关系。
叶萱萱跟着家里人一块来的。
“这下离婚了。”叶萱萱见他醒来，便对他说道。
似乎只是一句自言自语的话。
郭顺轩眯起了眼，也有些听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他撑着手坐直身子，脑海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而那念头随着他看着叶萱萱的视线，而逐渐清晰起来。
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听说过跟叶萱萱有关的事。
那时候叶萱萱家里给她安排相亲，如今应该结婚了？
他一时间猜不透叶萱萱是来嘲笑他的，还是想要他娶她的……
叶萱萱站直了身子，她一直注意着郭顺轩面上的神色，将他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似在感叹命运捉弄人，叶萱萱摇头苦笑，不卑不亢地迎上郭顺轩明亮的一双眸子：
“可惜，我过几天就要结婚了。就算我如今舍得下脸皮反悔，你那样的爸妈，我家里人也不敢嫁闺女的。”
这番话落在耳边，有些扎心。
郭顺轩不以为然的弯唇笑了笑，喉间满是苦涩滋味：
“我这一辈子，差不多这样了。翻不了天的。你好好嫁户好人家。你这样的好姑娘，我也从来没敢奢望过。”话到最后，郭顺轩觉得索然无趣，索性闭上眼装睡。
叶萱萱定定地盯着他的睡颜，瞧了好一会儿。
那年，她爱上他的阳光开朗。
那年，她爱上他当兵后的上进心。
那年，她爱上他犯错后勇于承担的勇气。
那年，她心疼他的婚姻不幸……
始终未能把他放下的。
叶萱萱抬起头，朝堂屋内，那双仍旧在骂骂咧咧的郭温饱夫妇，她心里泛起一股股寒意。那样的公公婆婆，她却是害怕的，没有勇气，真的闯进郭顺轩的世界。
叶萱萱舍不得走。
院子里没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
叶萱萱搬了椅子，坐在他躺椅边上不远空地上：“我陪你在这里待一会吧。”
她的声音柔柔的。
郭顺轩忍不住睁开了眼，他侧目看到她，从她脸上的神情似乎看懂了些情愫。郭顺轩知道，这是他跟这个好姑娘，如此平静相处的最后时光。
往后，这姑娘是别人宠着惯着的好媳妇。
郭顺轩脑海浮现起初中那段时光，那会，这姑娘就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他，满心满眼的欢喜……
“家里给挑的好人家？”郭顺轩开口，打破了沉默。
叶萱萱有些意外，坦然的点了点头：“老实人家，父母是教书的。对我一眼就瞧上了，说以后会好好待我的，会跟我好好过日子的。”
郭顺轩嗯了一声。
叶萱萱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等结婚以后，我跟他要去他朋友学校那边去讨生活，也许很久很久都不会回福县。”
郭顺轩又嗯了一声，静静听她说着，忽然听到叶萱萱问了一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话中竟有浓浓担忧。
郭顺轩抿唇，不知道该怎么答。
他？
他一个爷们，能怎么办？
日子无非就这般浑浑噩噩度过罢了。
有人喊叶萱萱回家。
郭顺轩抬起头打算坦然大方地送一句祝福，而后跟叶萱萱告别，彼此留个好印象，却在抬起头，对上一双盈满晶莹泪水的眼眸之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定不能放弃自己！就算你是十恶不赦的人，也不许你放弃自己！”叶萱萱哭着说了一句，匆匆的跑了。
郭顺轩回了屋里，照了镜子，才从镜中人脸上，看到了颓废、灰暗。
不放弃自己？
郭顺轩对着镜中人，喃喃低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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